故人已归 发表于 2016-12-30 07:40:00

羊妈 31l4m5va

羊妈
小时候,我妈一直给我灌输一个观点——我不是她亲生的。   

  数十年后,我才彻底明白,那个时候的妈妈们,都是用这种独特的方式爱她最亲的孩子。   

  “你是河里涨大水时我捞上来的,就用咱家淘麦的柳条笊篱捞的。”   

  我深信不疑。   

  白癜风的杜绝我家坡底下真的有一条宽宽浅浅的河,河两岸全是稻田,插秧的时候,两个人先拉一条绳,从地这头到那头,用力摔一下绳子,在泥地里打出一条笔直的线来,农人们就按这些线插出整齐好看的秧苗。   

  我坐在田埂的石头上吃饼干(我妈说我从小就爱炫富),看大人干活。我姑父不准我下水,声音又尖又大,我一弯腰他就喊一嗓子,干活的人都回头看我。他说稻田里蚂蟥多,一旦贴上人的腿肚子,就一个劲儿的往肉里钻,要拿鞋底使劲儿拍才能缩出身来。它最爱咬碎娃的胖巴巴。   

  “巴巴”是对我圆滚滚的胳膊腿的昵称。都上小学了,我妈还常在我胳膊上重重的亲一下,弄得我胳膊湿漉漉的痒。   

  我姑把打过麻籽的麻杆沤在水田里,上面压块大石头,要沤很久,沤熟了捞出来剥麻丝,捻麻绳,纳鞋底。我姑父插完秧,绕到河柳茂盛的田里拿?头翻翻麻杆,压好石头。   

  这条河里,有鱼有蟹还有水蛇,螃蟹扭掉几条细腿生吃,身躯扔回水里。水蛇我亲眼看到。淤泥里还有鳖,我姑父逮到过一只,挂在灶房的椽头上,让我拿树枝逗着玩,我想他在给我上安全课。蹩的牙齿看不到,但切割力很强,小树枝轻而易举就被咬断了。他说以后见了鳖千万不敢拿手指头动,就像那树枝。   

  我站在我姑家枣树底下,看七九年泼天的洪水。不歇气的雨足足下了四十天,虎沟水库脱坝,昏黄的泥浆铺天盖地、吞没了川道所有的农田和庄稼,村子依山而建,没有房屋和人畜受灾,但那场洪水留下来的贫瘠和绝望,整整用三十年汗水才掩埋。   

  我妈说,我就是从这条河里捞上来的。   

  我脑子里有这样一个场景:我在昏黄的洪水里顺流老年白癜风该如何做好心理调节而下,我妈蹲在河边那棵老柳树下等着捞娃。   

  我问我妈,发大水的时候河里娃多不多?我妈说多哩,村里的妇女都挎着笼、拿着笊篱捞哩。   

  我又问,如果捞下的娃不好咋办?我妈说没办法,捞下谁就是谁,换不成。   

  我追问:重捞也不行?我妈说不行,发一回大水捞一回,再捞都是空的,不过有的笊篱大,妇女的胳膊上有劲儿,兴许能捞两个,东头小女她妈一次就捞过两个女娃。   

  我对我家的人口数字非常满意,五口人,我达我妈我姐我哥,我最小,父母爱我,大姐护我,我哥想骂我又不敢。   

  我对我妈的话深信不疑,只是担心,条子编的笼用来担粪拾柴,粗糙的很,会不会扎烂娃的嫩肉。   

  让我产生怀疑时我已经十岁了,上四年级。   

  我大姐晚上还好好的,早上起来床上居然多一个红皱皱的小小孩。多么神奇的事啊。我达说叫燕子,那是早春,我觉得叠字好,叫燕燕,有了年龄之后,又觉得单叫一个“燕”字亲。   

  当年,我妈说她爱男娃:“你是个女子娃,我不想要,看都不想看你,想送人送不出去,就给你喂毒药,还拿毛巾捂你的嘴,想捂死你,不给你奶吃。你命大的很。”我立即恨起了她,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她是我的仇人,想要我的命啊。当时正在上演朝鲜电影《卖花姑娘》,不知道看哭了多少人,我脑子里就想象用滚烫的药水泼瞎小女孩眼睛的那个老太婆就是我妈。人漂亮心都毒。自己经历复杂命运悲苦。   

  我妈在卫生院上班,我寄养在我姑家一年,后来我妈断定形势不妙,赶紧把我领了回来。她后来屡屡对我达说:“我早看出来姐和姐夫打咱娃主意哩,不可能再给了,小民给他没成,现在又谋思这个,我再不敢拿我娃的命试活了。”   

  每次说这话的时候,我妈极是感慨同情,又态度坚决不可动摇,我达嗯嗯的点头表示赞同。   

  我觉得很矛盾。   

  我姑我姑父实在是命里无子,我姑父七十六岁还在不停的换牙,他说对着呢,儿孙福就是让他自己吃完了,这是他的罪孽。亲生的三个孩子一个都没成,我二哥过继给他,三岁上得克山病死了,我姑父为此疯了半年。后来又抱养了两个小子,娶了媳妇人家各自回了老家。我妈时常拿这事埋怨我姑父:“我说啥来,要抱就抱碎某某娃,不记事,养大就是亲的,你不听,抱个十来岁的半大小子,啥都知道,啥都记得,翅膀硬了不飞才怪。”   

  那个叫东喜的哥我似乎见过一回,因为负恩,我没理识他。我姑家的养育过程形同一个等式,等号左边是三个亲生加一个侄谁清楚北京市白癜风怎么样子加两个养子,右边是空白。如果再续一个等号的话,是伤心、思念和绝望。   

  我妈说:“小女子抱回来天都快黑了。”   

  我三叔说:“你记错了,半下午,太阳还高着呢,我让我哥到车站接我。”   

  一家人在出牛圈,我妈和我三叔各执一词,争辩抱我回来的准确时间。   

  说法又变了,我是从河南抱回来的,我亲妈家娃多,没吃的,又嫌我是个女子,把我扔到路边,我三叔路过捡到了。   

  我三叔还证实,我小的时候见他最亲,爱咬他鼻子,他的红鼻疙瘩就是我咬的。我觉得有点恶心。   

  他们煞有介事的议论,我目不转睛的倾听,说得跟真的一样,我幼小的心灵深切的感到了委屈和痛苦。   

  早先说是从河里捞上来的,还觉得有趣,反正娃都是捞的,现在不同了,我生活在别人家,妈不亲,达不亲,或许姑和姑父都是我哥我姐的,我亲妈捞上来又把我扔了的,天下我是最可怜的。   

  我不知道我妈和我三叔为什么要看我伤心难过的样子,那时候的人逗孩子怎么用这种办法呢?   

  我暗下决心,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去河南找我亲妈。   

  如今,我在我身上看到我和我妈太多太多的相同,爱吃水煮豆腐,爱吃芫荽生葱匝辣子,不洗脚睡不着觉,不能穿没有洗的袜子,走路低着头…   

  血缘就像一棵大树,树根和树梢无论离多远,流的都是同样的血。   

  有一次听到村里人夸我:“你看老张家小女子,眼睛花大花大的,跟她达长的一模一样。”这话多么令人欣慰,我开始怀疑抱养之说是我妈骗我,至少我是我达的亲娃。   

  我达有一句名言在村里广为人知。他拿着牛皮鞭,神情懊悔的对我妈说:“我动下烂子了,我打了娃一鞭子。”   

  生活清苦的年月,孩子多的像散养的猪娃,匆匆忙忙倒一槽食吃饱肚子就不错了,打娃实在是寻常不过的事。我村里金平家有十一个孩子,从来不蒸馍,他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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