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人录·贺新郎
睡起流莺语。掩青苔、房栊向晚,乱红无数。吹尽残花无人见,惟有垂杨自舞。渐暖霭、初回轻暑。宝扇重寻明月影,暗尘侵、上有乘鸾女。惊旧恨,遽如许。
江南梦断横江渚。浪黏天、葡萄涨绿,半空烟雨。无限楼前沧波意,谁采萍花寄取。但怅望、兰舟容与。万里云帆何时到,送孤鸿,目断千山阻。谁为我,唱金缕。
“哟,江公子来了!快,里边请,里边请。”一个着鹅黄春衫,约莫十三四岁的女孩儿站在楼前半人高的宫灯下笑盈盈地招呼来人。
“芊芊姑娘还是这么好客。”来人是个年轻公子,金银刻丝银灰箭袖,面若傅粉,唇若施脂,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娇养出的少爷。
“公子说笑了,您可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咱们醉伊楼姑娘们的吃穿,哪一样不是想公子这样的豪客们给的?”女孩笑回道,转眼瞧见与前者同来的紫色华服男子,恼道,“瞧我,光顾着和您逗趣儿了,竟冷落了新上门的贵客。乔大人万福。”便是冲乔昀一福。
“哦?芊芊姑娘竟然认得乔兄,乔兄可是头一回来。”那公子调笑道。
芊芊一丢帕子:“公子可是笑话芊芊没见识?这今科新进的榜眼,定国公府的大公子,全苍翎谁不知道啊!乔大人有如此喜事,又是头一回登门,今日的酒水便算醉伊楼给大人的道贺了,两位今日只管尽兴!”
“如此便多谢姑娘了。”紫衣人笑承道。
芊芊掩口一笑,递过锦折子来:“不知二位今日要点什么曲子?”
棕衣公子推开折子,摇扇笑道:“你别在我跟前弄鬼,不看桃夭舞,不听绿荑曲,可不算来过你这醉伊楼。”
芊芊叹了口气,无奈道,“芊芊也知道公子的来意,可实在是两位姑娘都已有了客人……”
“客人?什么客人?”那江公子似有不悦,“芊芊,我们可是老相识了,你可不能诓我。”
“哪敢呐!说起来也真是不巧,就您进门前,秦大人包下了一只画舫,两位姑娘都被他请了去。”
“秦大人?”
“嗳,就是纳言大人家的二公子,吏部侍郎秦谏之瞧秦大人呀!”
“我说是谁,原来是他呀!你早该告诉我们。我二人与他甚是相熟,既是他做的东,我们少不得要去凑凑这个热闹了。”江公子笑道。
“倒是芊芊的不是了,江公子稍等,芊芊这就叫人去备船送二位过去。”
四下漆黑,只余月色凉凉,案上悄无人声,西湖上却飘满了河灯,照得整个湖面都亮起来。河灯簇拥着湖中的几只画舫,其间的丝竹声中,女子笑怎样才能自查出自己是否有心疾声隐约可闻,这人间烟火气,渲染得西湖也有了些情味。
画舫之上,焚心字沉香,挂水晶帘,异邦华毯铺地,玉石屏风障门,四面门窗洞开,有熏风拂面,比那风更轻柔的是琵琶声,说不尽的富贵。
“秦兄真是好兴致,这等雅事怎么也不叫上我?”一阵笑声打属于我的权利何时才能拥有5093.html]小孩身上有白点是白癜风吗断了曲子。
秦珺起身迎向二人,笑道:“既是雅事,自然要请上雅人来独享,都像你那样,拉上一大家子人走街串巷和狩猎一样,怎可算是雅事?况且你这‘不速之客’,哪里用得着我去请?”
“谏之兄,”乔昀拱手道,又向坐中一紫袍男子作了一揖,“奂之兄。”那人还礼。
“子隺,你可别被江子游给带坏了!这小子,花街柳巷哪一处没转悠过。也亏他爹,真由着他乐。”秦珺摇摇头,一面说着,一面招呼大家入座。
“乔大人、张公子先坐着,桃姬这就去给二位做茶。”座中桃红色衣饰的女子放下怀中的檀木琵琶,敛衽笑道。
“哟!怎么是桃姬你在弹奏,你姐姐绿荑呢?”江溯笑向秦珺道,“别是你这浪荡子将人藏起来了吧!家有娇妻在怀就别再肖想人家绿荑姑娘了,免得德妃娘娘把你这妹夫喊去问话!”
“江公子这话可说不得,姐姐只是方才饮过酒,又吹了风,有些不适。秦大人才遣人将姐姐送回醉伊楼。”桃夭正色道。
江溯一愣,旋即笑道,“我不过说笑罢了。桃姬,你可太不经逗了。”
桃夭一笑间妩媚婀娜:“那也不行,您这话要是传出去坏了姐姐的名声,姐姐的终身可就托付在你江公子的身上了。”
“哎!我不说了,我不说了。好姑娘,你饶了我罢!”江溯面有窘色。
乔昀笑着解围道:“桃姬姑娘还是放他一马吧!他可还没娶亲呢!“
“倒也是,”桃夭挑着眉向江溯娇笑道,“依江公子这眠花宿柳的性子,日后不知会赚去多少妻儿眼泪,桃姬可也不放心将姐姐交给你。”引得一片笑声。
“你这丫头,被我们惯得越来越刁了。”陆珩也忍不住笑骂一声。
秦珺笑道:“可不是,上回有个莽夫,不知耍哪门子酒疯,竟敢跑进醉伊楼调戏姑娘,被桃姬一顿好骂,还不是蔫蔫地走了。”
“哦?桃姬姑娘骂人?这么热闹的事儿我怎么不在?”江溯立马凑上来。
“你?你那时指不定在哪里喝花酒呢!”秦珺摇着扇子笑道。
“切,本公子向来洁身自好,去去去,你有媳妇的,别坏我名声!”江溯说完之后,又眼巴巴的瞅着桃夭,“好姑娘,快说说,你是怎么‘训诫’那个匹夫的!”
桃夭白他一眼,低头将桃花、老君眉、陈皮、山楂等物倒进茶钵中去煮,不理他。陆珩一笑:“还是我来说吧!那日我和谏之正在楼上同桃姬闲话,就听楼下一阵喧闹,桃姬下楼去看,发现是个不相识的醉汉,见了芊芊姑娘便伸手去拉,芊芊姑娘自是不肯,就起了争执。桃姬下楼时正巧听那人说了些不干净的话,便开口骂了……”
“骂了什么?”江溯急了,“秦谏之,还是你来讲吧!陆先生太君子,定是说不出口,还是你讲给我们听听。”
“听听这话,行了,我不是君子,我来说,”秦珺笑着看了座上几人一眼,转向桃夭道,“她对那人说:‘敢来醉伊楼撒野,你是眼屎迷了眼睛,狗屎进了脑了!醉伊楼开张几十年,楼里的姑娘陪吃陪喝不陪身,这是铁打的规矩!醉伊楼只卖歌舞不卖皮肉,这是金字招牌!哪个混账觉得姑娘们好欺负,想逼良为娼,我桃夭就敢拿堂上醉伊楼的金匾砸烂他的脑袋!你要嫌我们这些清馆假充贞洁就滚出去!胭脂场上待了这么些年,你们男人那越是得不到越是腆着脸想要的德行我还不知道?要是有骨气就别进这道门!醉伊楼不差你一个客人!”
江溯怔住了,陆珩轻笑着向她道:“德性?”乔昀、秦珺也纷纷笑而不语看着她。
桃夭羞道:“也是那莽汉口里不干净,诋毁我们,我才恶语相向的!”一面作势将茶汤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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