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 | 系列 （12）法国高等院校多样化资金渠道情况调研
《法国侨报》讯：法国是世界现代高等教育发祥地之一,其高等教育一直以完善的学科建设和积极务实的培养模式在国际上享有盛名。法国高等教育体系日新月异、蓬勃创新的基石是一整套行之有效的、具有法兰西特色的教育财政制度：国家主导，多元筹资。这既保证切实贯彻国家大政方针，又能激发高校发挥各自优势与活力提高办学水平的积极性，为高等教育持续健康发展提供长效保障机制。一、法国高校经费来源多样性的历史变革与法律保障
法国现行的高等教育管理制度，尤其是经费来源多样性模式是经历了一系列的考验、纠正和改革的历程而最终以法律的形式得以逐步确立。历次变革的起因和关键都是围绕经费问题。其中影响力最大的是 1968 年、1984 年及 2007 年三大高等教育方面的法律。
(一)、1968 年的《高等教育法》
上世纪六十年代以前，法国遵循的是拿破仑时代高度中央集权制的管理模式，教育经费分配都由国民教育部统一控制。学校缺乏自主和活力,与法国的经济和科技发展不相适应，与社会相脱节。高校固守“纯学术殿堂”，不与产业部门合作，大学毕业生失业率骤升。
六十年代初，法国高校扩招，学生数量与政府投入急剧增加。1958至 1968 年十年间，法国高等教育经费增加了近六倍，但面对扩招后的学生规模仍然捉襟见肘，导致当时大学生的学习和生活条件与其他国家产生巨大差距。
制度种种缺陷最终点燃了 1968 年法国五月风暴，促使法国教育部对学生提出改革承诺。《高等教育法》当年获得通过，首次提出高等教育改革的原则即“自治，参与和多学科性”，规定“大学是有法人资格和财政自主权的公共科学文化性机构”。高校可接受其他公私机构之财务捐赠，酬劳或基金捐献等。在法律的授权下，法国高校向财政自主化和经费来源多元化迈出坚实第一步。
(二)、1984 年的《高等教育法》
从 1968 年的《高等教育法》开始，法国对高等教育的改革主要集中在两点：一是加强大学自主和自治；二是促进地方组织、社会各界和企业用人单位与大学的合作，特别是经济上的联系。
80 年代以来法国继续推进教育改革步伐。1984 年的《高等教育法》明确提到合同与评估问题，提倡国家与地区与高校签订合同，借以扩大地方和高校的自主权，宣布设立“科学、文化和职业公共高等学校评估委员会”。该法案也规定公共高等教育事业在国家计划范围内为“推动地方和全国发展”做出贡献，并规定“高等教育组织要同职业界相互联系，职业界代表要参与相关领域课程标准的制定”。
(三)、2007 年的《大学责任与自治法》
面对世界政治格局的重新调整，全球经济一体化的影响，尤其是为了与欧盟其他国家高等教育制度协调一致，以及自身高等教育体制中固有的高度集权缺陷，法国政府在肯定 80 年代改革成绩的基础上继续推动改革。1996 年被称为法国高等教育的“改革年”，这一改革一直延续到本世纪。改革最终目的是要让大学实现真正“自治”。
2007 年 8 月 10 日，法国国民议会和参议会通过并由总统颁布了《大学责任与自治法》，该法规定大学拥有自我管理预算、工资总额及人力资源的权限。这是法国政府进入 21 世纪以来在大学去行政化方面迈出的重大步伐，尤其是解禁了长久以来没有触及的大学人事及财务管理权问题。到了新世纪，由于法国政府财力有限，大学的科研、教学及各种硬件设施水平逐步下滑，面对许多欧美国家教学水平和条件日新月异的局面，法国大学难以望其项背。萨科齐政府推行公立大学自治法案的初衷是试图打开私人企业和个人资助的通道，给予大学在管理学校资产、预算等方面更多的自治权，激发法国公立大学创新的活力。
该法案为大学自主的资金筹措提供了可靠且更加详细的法律依据：比如授权高校建立基金会筹集对科研项目的资助、授权国家向高校转移不动产所有权，高校有权利用此产权履行其公共服务职责等。并阐释高校外部收入、资助和内部创收可能的来源。
二、法国高等院校多样化资金渠道的现状
《大学责任与自治法》法案最终奠定了今天法国高校经费来源多样化的基础。在实践中，法国各界对该法案的态度实现了逆转：从最初对该改革充满争议到最后普遍承认其改革的有效性：高校经费来源的多样化不仅成为解决法国高校财政问题的关键，同时也直接促进了法国高等教育的可持续健康发展。以学徒税为例：仅 2011 年，学徒税收入就达 20 亿欧元。政府通过学徒培训税、拨款等各种形式对学徒教育进行补贴和扶持。改革直接增加了高等教育机构的收入，同时也拓宽了学生的就业市场。高校与企业紧密互动使就业市场拓展和教育投入形成良性循环。
经费来源多样化并不意味着国家拨款的缺席或缩减，实际上，法国对高等教育的拨款一直在增加。法国把教育作为第一战略重点优先发展，教育经费占财政预算的 20%，占国民生产总值的 7%。每年教育经费开支都超过国防预算。法国高等教育与研究部宣布 2018 年高等教育预算定为 134 亿欧元，比 2017 年增加 1.94 亿欧元。
法国高等教育从经费方面来看的整体格局是：政府支持为主导，政府主导教育，政府保驾护航，确保教育方针的切实落实；同时，积极鼓励高校发挥各自优势多渠道融资来弥补政府预算的局限性，尤其是鼓励创新创业，鼓励发挥自身优势建设高水平的高等教育。根据《世界报》2017 年 7 月 7 日关于精英大学校和大学资金情况的专题报道，近些年来，公立大学资金来源分布比例变化不大：80％来自国家捐赠（指国家预算层面的各项资助和行政拨款），20％属于自营收入。对于精英大学校来说，政府资助占 69％，自营收入占 31％。
以科研、文化和职业教育为特色的公立高等教育机构的办学经费由各项补贴和自筹组成。前者是主体，来源渠道包括国家、高等教育和研究部、其他行政部门、大区政府、省政府、市镇政府、欧盟、国际组织以及其他行政区划。自筹部分也占据重要地位。不同学校自筹比例各有高低。自筹渠道包括其他非补贴经费来源包括大学内部收入、研究服务收入、继续教育收入（包括交流生和实习教育）、研讨会、出版物销售、出租服务、捐赠和遗赠以及学徒税。
例如，巴黎高科电信学院是一所法国知名公立工程师大学校，其年度总预算是 6600 万欧元，其中 40%都属于自筹经费。该校属于自筹比例比较高的典型案例。该校的研究团队中有超过 160 位教学科研人员和永久研究人员，270 位博士生。研究设施有 18 间教室和公共实验室，年均 600 份国际出版物（期刊、会议和论文集），20 项专利。合同规定年均营业额为 1050 万欧元，占全部成本的 50%。每年招收 70 名博士后，60 名访问学者。每个月创建 3 个创新型公司，自1999 年以来，已经启动 350 多个项目，其中近 80%是活跃的公司。这些公司雇佣近 2500 名员工，筹集了 1.5 亿欧元，年收入超过 8000 万欧元。
三、“双轨制”下高等院校多方筹资举措各有特色
法国是全民教育与精英教育并重的国家。在“双轨制”的高等教育系统中，公立大学(Université)与精英大学校(Grand Ecole)并存。分析高校教育的经费来源多元化渠道状况就需要把二者区分阐述。
(一)、公立大学(Université)
法国公立大学不收取学费（每年收取 400 欧元左右的注册费）。学费收入只占据高校运行的很小一部分。经费的主要来源是政府资助，自筹部分占比很小。巴黎审计法院对法国 75 所公立大学 2013 年度财务状况的分析可见一番（见表 1）。
表1巴黎审计法院对法国 75 所公立大学 2013 年度收入来源的分析各种收入明细总金额（亿欧元）占比（％）总收入131.26100.0国家资助104.3279.5其他政府公共补贴5.033.8法国国家科研署资助1.120.9（不包括未来投资）未来投资0.790.6学徒税0.930.7其他经营补贴0.940.7国家文凭费2.261.7大学学位注册费0.560.4法国国家科研署框架外1.381.1的科研收入继续教育津贴2.421.8其他服务补助2.091.6“主要自筹资金”小计17.5313.3其他收入（包括不可入9.427.2金库的收入）国家资助以外的总收入26.9520.5
资料来源：2013 年法国巴黎审计法院对法国 75 所公立大学收入数据细节的分析
萨瓦省勃朗峰大学财务管理部部长 2017 年 7 月 7 日在接受《世界报》记者采访时提到，公立大学在受到预算限制的情况下，主要依靠国家的资助并通过财务管理软件有效而又严格地分配财务资源。政府拨款（85.5 亿欧元）占我们支出的 80％（107 万欧元）。萨瓦省勃朗峰地区委员会每年分配 140 万欧元，盈余约 70 万欧元。目前面临的主要挑战是需要增加捐赠方面的收入。虽然学校在教育、研究、就业率等方面都朝着良好方向发展，但该校的捐赠收入仍然杯水车薪，学校的发展和创新需要源源不断的人力和财力。
在自有资源方面，学校注册费用方面没有很大的利润空间（注册费收入只占学校整体支出的 2%，另外政府给与学校奖学金部门的 100万欧元补助金）。在国际上，学校只收取国家文凭的成本价格。学校收入的 6％（全国平均 2.8％）来自学徒税和持续培训（660 万欧元）。另外学校一年前创建的基金会已经收取了 150 万欧元。同时也依靠另一项资产：与经济领域建立联系，比如学校的企业俱乐部已经成立25 年。
2002 年起法国在设立大学生住房津贴和奖学金的同时，还设立了学习社会津贴。若学生仍由父母抚养，则根据家庭经济状况发放津贴；若学生脱离家庭独立生活，则根据学生的个人情况发放。在抓紧对学生居住生活设施加大投资的同时，国家也把对学生的补贴纳入到社会保障制度中，而不只依靠教育部的拨款。大部分大学生都自己租房居住，可通过法国家庭补助局（CAF）获得金额不等的住房补助。
家庭补助局还会根据学生的家庭情况确定个性化的补助标准。这些保障大学生能够顺利完成学业的投资并不纳入到大学的预算之中，而是由国家社保体系去分担。这使得公立大学能集中资金，完善教学科研设施，加强师资力量建设。
(二)、精英大学校(Grande Ecole)
在法国，还有一类精英大学校，即把综合技术学校、高等师范学校、国立行政学校等独特的高等教育机构通称为精英大学校，分属政府各部，也有部分私立。这是独立于公立大学之外的训练严格、声誉很高、有特定含义的高等教育机构。它在法国高等教育领域具有特殊地位，位于象牙塔的顶端，是法国高级官员、高级管理人员和高科技人员的主要培养基地。多数精英大学校规模小、要求严、质量高，集中在工商两科。
精英大学校学费昂贵，学费收入构成这些学校重要的经费来源。法国的高等商学院也世界闻名，这些商学院的学费也基本在每年一万欧元左右。这些院校通过积极开展国际交流合作项目、极招收留学生和设立海外分校来大大提高学费收入。
根据《回声报》2016 年 6 月28 日关于巴黎高等商学院(HEC Paris)提高学费的报道，这所著名的管理学院为了跻身于世界十大顶级商学院行列，提出计划每年投入1400 万欧元。校长彼得·托德提出要增加人均学生收费标准，提出“基于当前市场情况和竞争机制所需费用”对学费政策的“重新审视”。近年来，该校学费年均上涨 3-4 个百分点。未来，精英大学校（GrandeEcole)和工商管理硕士项目的学费年均上涨率应为 6-8%，而且，“学费上涨将会是更加规律性的”。
各个学校充分发挥各自特色与优势来拓展自筹资金的渠道。2017年 7 月 7 日，巴黎综合理工校长对《世界报》记者表示，理工学院特别容易受到国际竞争的影响。为了达到目标，他们必须寻找超出国家禀赋的资源，发展自己的资源。该校的自营收入来源广泛：其中包括合作研发收入（包含实验室设备和技术平台市场营销收入）、基础研究赞助、专利收入、创业公司（股份收入，孵化服务收入）。该校的目标是在 5 年内筹集 80 万欧元（已经收取 30％）来资助奖学金、研究、创业、创新等方面。
近些年来，尽管法国政府不断增加国家拨款，但与高速增长的高等教育资金需求相比仍然存在着差异。因此，法国政府同意大学通过扩大继续教育和技术转让等途径筹措经费。法国大学纷纷面向企业和地方，争取更多的经费，建设重点学科和实验室，适应国际竞争。一向游离于高等教育改革之外的法国特有的精英大学校，也开始加强科学研究及与大学的合作。四、结语
法国模式（举国体制建设一流大学一流学科，多方融资激发高校创新创业活力）的形成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这一切的根本都始于大学自主权的获得。国家立法保障大学自主权，同时也对其行使权利进行规范。社会整体配合也至关重要，从社保体系到企业，大学与其他社会组织形成了一个有机体，相互促进，互利双赢。
高校自主通过各种渠道筹措经费，积极承担更多的社会经济角色，反而会使大学把更多的资金回流到教学科研项目上来。高校在获取社会经费的过程中增加了和社会各层面的接触和交流，大学生直接获益，大大提升了他们在就业市场的竞争力，促进了高校办学水平的提升。
（拟稿：王春桥，审核：杨进）
参考文献
1.《高校财务状况调查报告》，2015 年，法国财政部编号 2014-M-072-02 号文件，法国国家教育及研究部督学总署 2015-012 号文件
2.《高校财务自主：一场将开始的改革》审计法院在上议院的报告，2015 年 6 月
3.巴黎索邦西黛大学（Université Sorbonne Paris Cité -USPC）的预算简报
4.1968 年《高等教育方向指导法》La loi n°68-978 du 12 novembre 1968 sur l'enseignement supérieur；
5.1984 年《高等教育法》即萨瓦利法，La loi n° 84-52 du 26 janvier 1984 (Journal officiel du 27 janvier 1984), sur l'enseignement supérieur, dite loi Savary (du nom du ministre Alain Savary)； 6.2007 年《综合大学自由与责任法》La loi n°2007-1199 du 10 août 2007 relative aux libertés et responsabilités des universités.
7.巴黎高科电信学校官网关于年度预算的相关数据 https://www.telecom-paristech.fr/telecom-paristech/reperes.html 8 法国高等教育与研究部官网关于 2018 年度财政预算报告.
http://www.enseignementsup-recherche.gouv.fr/pid36976-cid120835/rentree-etudiante-2017-ac compagner-les-etudiants-vers-la-reussite.html 9. 《世界报》2017 年 7 月 7 日关于法国精英大学校和大学融资情况的专题报道
http://www.mondedesgrandesecoles.fr/cas-decole-duniversite/
10.《法国公立大学 2011-2013 财务审计分析报告》
http://www.letudiant.fr/static/uploads/mediatheque/EDU_EDU/0/3/546803-rapport-igaenr-i gf-sur-la-situation-financiere-des-universites-2015-original.pdf
11. 《回声报》2016 年 6 月 28 日关于巴黎高等商学院(HEC)将常态化提高学费的报道
https://www.lesechos.fr/28/06/2016/lesechos.fr/0211070657196_hec-paris-va-augmenter-se s-droits-de-scolarite-de-6-a-8--.htm
报道来源：中国驻法国大使馆教育处、旅法教育研究者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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