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蓝宝石
目录 引 子血腥玫瑰第一章 豪门夜宴第二章 史雾疑云 第三章 万里寻仇第四章 长河落日第五章 生命之约 尾声
高贵承诺
引 子
血腥玫瑰
一
没有警示,也没有任何预兆,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
如果不是那个欧洲女人抑制不住的尖叫声,全场的观众甚至以为一直象敦煌飞天的中国女孩正在表演惊险的动作呢。
圆形的杂技表演舞台的中心处,一群队形整齐的骏马齐头奔跑,一个演技高超姿形优美的女孩,在热烈的掌声中做出了一个妙曼精彩的马背上后空翻动作。接着,她没有落在颠簸的马背上,而是变成一朵轻柔的云絮跌落在地面。绕圈疾驰的骏马毫无知觉地从她身边掠过,巨大的马蹄在她身侧沉重地落下,振得地面轻微颤动,但她闲庭信步般无动于衷。这时,只有离得较近的观众才霍地明白了刚才那声惊叫的含义,因为,女孩的胸前宣泄出一缕鲜血,鲜血在翠绿色的绸衣上汪成一滩,迅速弥漫,变成一颗缀在胸前猛然肥硕起来的玫瑰。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刚才发出喊叫的那位欧洲女人。此刻她依旧坐在圆形马戏表演场一侧环形贵宾包厢里,她眼睛瞪得如同充血,十只手指痉挛地捂住惊慌失措的脸孔,大张的嘴巴把口红的鲜艳绽放到了极限。但很快,她慌乱地低下头,眼光躲闪地回避着前方的人影,随着观众席上大群观众惊讶地站立起来的同时,她一把拎起身侧的坤包,迅速消失在不远处的观众通道里了。
今晚,是一年一度的蒙特卡络金小丑奖国际马戏大赛进行最高潮的时刻。来自世界各地的优秀选手在这个传统式的马戏大蓬中央舞台上,表演着各自精彩的节目。演员们卖力地大显身手,各逞其能,好节目联翩不断,看台上的观众也看得血脉喷张,兴奋不已。阵阵热烈的掌声,在大蓬内阶梯式座位的各个角落间此起彼伏。马戏表演场的一侧,有一位摩纳哥著名的电视台女主持人正在进行现场直播。主持人姿容秀丽,落落大方,她用最甜润的嗓音,向全世界报导着现场的盛况。在摄像机镜头前,女主持绝无矫揉造作之态。她用一种谈家常的方式,一会儿站一会儿坐,向人们讲述着各国演员的逸闻掌故,以及每一个杂技节目的独特色彩。随着现场一阵阵浪潮般的掌声,她的笑靥变得更加迷人。演说词也更加热情四溢。
几头蒙古健马伴随着激扬的乐曲声从后台奔跃而出,马匹个头不大,貌不出众。但懂行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几匹马个头适中,训练有素,聪敏机灵,似通人性。先是四匹马排成一排,步调整齐地伴着音乐小步跳跃。接着,它们又拉成一长溜,绕着圆形的场地奔跑。几个紧身打扮的女孩子从后台跑出来,为首的一个翠衣黄巾,手把旌旗,轻巧地跃上第一匹枣红马。女孩高高地站立在马鞍之上,与奔跑的骏马卷成一片鲜红的火焰。观众席上登时掌声雷动,呼声四起。
女解说员的声调忽然变得高昂了,兴奋里带着明显的倾慕之意。“各位亲爱的观众,电视机前的朋友们,你们看到了吗?看到这位在马背上象火焰一样辉煌耀眼的女孩子了吗?请你们注意,她的面容是多么娇悄,她的身姿有多么敏捷,她的骑术又是多么优美啊。这个可爱的女孩子,这位马背上的雪莲花,她就是上一届蒙特卡罗国际金小丑奖马戏大赛的得主,来自中国的杂技演员,杰出而又美丽的18岁女孩子,梁雯丽!”
解说员甜美的嗓音,激情的介绍,赢得了在场观众雷鸣般的掌声。可以想象,此时在家中沙发上舒服地端坐,一边品尝咖啡一边观看电视实况转播的世界各地的观众,一定也在心中大声地喝着采。
少女在马鞍上作出各种高难动作,赢得一浪高过一浪的彩声。最后,当她在马鞍上腾空一跃,让红旗在身下盘旋三圈,然后,轻松落地。满场立刻进入了一个狂热的高潮,许多人从座椅上站立起来,向她发出热情的欢呼,更有人把帽子向空抛去起,用脚使劲地跺着地板。少女向观众行礼,致敬,她双手高举,一张俊俏的脸蛋兴奋得放光。为了感谢观众的厚爱,中国杂技团的团长从后台走到前面,他站在帷幕前,用手挡住准备退场的演员。观众们再一次热烈欢呼,粱雯丽追上始终在奔跑的骏马,轻盈地飞身而上,象是一只飞舞的乳燕。接着,一个腾身转体一百八十度,向地面飞落。就在观众席腾地一片喝彩暴起时,少女竟然没有在地面站直,她好象在刹那间失去知觉,柔软的身子无声地跌向地面,象是一朵从空中飘落的彩缎。这时,那位坐在贵宾包厢里的女人发出了一声恐怖的惊呼,人们忽然注意到女孩躺在地面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失去知觉。惊恐万状的主持人跑上前去,把手伸向女孩的鼻端,接着就发出一声惊呼:“她断气啦,她断气啦!”
就连平素极富教养的蒙特卡罗市民们此时也无法安坐在观众席上了。人们先是极度肃静,互相间脸色煞白,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做何表示。接着,人群中出现了一阵阵低沉的骚动声,骚动声象是蔓延的瘟疫一样在人群中传染扩大,最后变成了歇斯底里的翁鸣。一些太太们用纸巾捂住口鼻,发出压抑的哭泣,而先生们则低声议论这个事件,对这个不可思议的意外表示震惊和遗憾。演出场地上的演员们七手八脚地把少女身体摆平,小心地放置在一块地毯上。马戏场上的顶灯依然旋转着,彩色的光线在女孩子惨白的脸颊上掠过。远处传来救护车警笛震撼人心的长鸣,随着场外呼啸而来的声音一停顿,一位年轻的急救医生神色慌乱地冲进现场。他先是紧张地抬头看看嗡嗡声不断的观众席,接着就指挥助手打开急救包和救护车折叠床,他俯身测量少女的脉搏,把听诊器塞进衣领,但立刻就倒抽了一口凉气。显然少女的体温已经冰凉,脉搏更是声息全无。他感到绝望,竟然束手无措地把目光投向观众席。看到医生的慌乱,观众们都知道女孩子没有救了,大家理解地安静下来。医生叹口气,挥手叫人把少女已经变得冰冷的身体抬出演出场,放进救护车,向医院奔驰而去。急救车刚刚离开,警车接着呼啸而至。一小队警察神色慌张地出现在表演场中央,他们甚至比刚才的医生更加慌乱,个个低头挺胸,时不时从帽檐下瞥一眼看台上的观众。。。
杂技表演场上发生的可怕一幕,通过现场直播的电视节目,把信息传遍了欧洲和整个世界。蒙特卡罗震惊了,整个欧洲震惊了,世界也震惊了。医院的检验结果很快发布出来。原来,在女孩子表演到最后一个空翻落地的动作时,有一枚神秘的钢针向她发动了突然袭击,这枚被某种剧毒药液浸泡过的毒针,以极高的速度向她发射过来,立刻穿透她单薄的丝绸外衣,扎在胸前。少女是中了某种比腹蛇剧毒更加可怕的神经毒素袭击,从中镖到毒素发作仅仅间隔了百分之一秒时间,在身体还未立稳之前,少女已经窒息死亡了。 二
<<卡摩尔信使报>>是法国南部发行量最大的一份报纸,该报在蒙特卡罗有一个颇具规模的分社。分社的办公地点,设在城内最著名的诺埃里莫尼克大街的一栋旧写字楼里,整整一层楼,拥挤着三十多名马不停蹄忙碌纷繁的员工,昼夜灯火通明。
此刻,已经夜晚十一点钟了,报社大楼里留下来值班的娱乐版记者是一位刚刚从巴黎艺术大学毕业的女孩。她金发垂颈,眼眸乌黑,一对薄薄的嘴唇紧张地抿着,她的名字叫丹尼娅。此刻,丹尼娅正在一台陈旧的电脑键盘上起劲地敲字。
“丹尼娅,老板让你快一点儿赶,凌晨一点这篇稿子一定要上娱乐第八版。”助理编辑连门都没进,探头说完这句话扭头就跑了。
“知道啦,”丹尼娅冲他的背影喊了一句,“不过还要等十分钟,我要先确定到底是哪家获得金小丑奖才能截稿,现在托马斯还在现场等消息呢。”
看到助理编辑早已远去的背影,丹尼娅猛地敲一下电脑机壳,抄起工作台上的电话,自动拨出一串长长的手机号码。
“哈罗,托马斯,你还要让我等多久?”
“丹尼娅,抱歉,我,我。。。”电话声被一阵巨大而又嘈杂的噪音打断,听筒里人声鼎沸,喧闹翁鸣,丹尼娅根本听不清托马斯在这种嘈杂声中到底在嘟囔什么。
“喂,喂,哈罗,托马斯。。。”丹尼娅徒劳无益地喊了几声,愤愤地把电话挂断了。但接着,桌上的电话象是火警般地响起来。
“哈罗,”丹尼娅抄起电话。
“丹尼娅,我是托马斯,现场出事故了。我需要支援,你能不能马上过来?”
“我?老兄,我得请示上边。”丹尼娅一时产生一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啦?你让我怎么汇报?”
电话那头似乎沉默了,只传来不远处混乱的声音。
“丹尼娅,别耽误啦,快来!”
电话卡地一下断了。
房门被人猛地撞开,刚刚离去的助理编辑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丹尼娅,你,还有麦克,你们马上到总编室集中,有紧急情况。”
丹尼娅把手提电脑,照相机和手机一股脑塞进背包。这个背包是她学生时代的用具,没想到到了报社,依然能够派上用场。她跟着在楼道里奔跑的几个人身后跑到总编室。总编室里的电话声此起彼伏,好像是一个火灾现场。
“你们几个立刻乘车到马戏大赛现场,不惜一切代价摸清楚内幕情况。花钱,拉关系,套交情,总之,不惜手段,不计代价,听清楚了吗?”
见几个人都有些朦朦懂懂的,总编又吼出一句,“具体情况助理编辑会在车上向你们详细交代,立刻出发!”
听到总编的话,丹尼娅几乎要蹦起来了。她兴奋得双眼发亮,脸颊通红,手忙脚乱地跟着大家往楼下跑。丹尼娅刚毕业就能进入这家著名的报社工作,已经是个很了不起的事情了。刚上班不久,就赶上出这么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新闻,更了不得的是,总编竟然破格让她代表娱乐版前往现场采访。这样的机会,真正是千载难逢啊。
报社的采访车象救火车似地咆哮着,疯狂穿过起伏弯曲的街道,向国际马戏大赛的现场狂奔。好在快半夜了,整个城市车辆不多,也见不到警察,否则,开车的司机今晚非吃罚单不可。在汽车马达的轰鸣声中,助理编辑向大家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情况。国际马戏大赛现场出现了命案,被害者是一位来自中国的年青姑娘,由於事发突然,瘁不及防,人们甚至没有看到杀手开枪的位置,也没有人听到枪响。凶手是谁?出於什么动机要在这个大庭广众之下作案?是凶杀,是情杀,甚至可能是政治谋杀。要知道,今晚的大赛场面有电视台的现场直播,画面会传播到世界上每一个角落。
接着助理编辑转向丹尼娅,“总编听说你在大学选修的外语是中文,今晚你要靠熟悉中文的语言特长接触中方演员,你有把握吗?”
“我一定会尽力的,但能不能找到新闻不是靠语言,而是靠机会。”丹尼娅模棱两可地回答。其实,她的汉语到底怎么样,自己心里把握也不大,毕竟实践太少。不过,有这样的机会,也够她摩拳擦掌的了。
“干咱们这行,机遇和挑战永远并行不悖,就看你能不能抓住机会。”助理编辑对她的答复显然不满意,“今晚如果不是你会汉语,怎么能轮到你出现场?”
“那好,我可是要不择手段接近目标了。”丹尼娅补充一句。
“放开手脚干,只要别违法,哪怕出点格都不怕,惹出什么事儿有我呢。”
“好,就等你这句话。”丹尼娅脸上嘻嘻一笑,但肌肉立刻又绷紧了。
三
嗡嗡作响的观众席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个黑头发黑眼睛有明显东方人特症的观众。在金发碧眼的欧洲观众中间,这两个人显得格外扎眼。在演出的整个过程中,那位男观众一直萎靡不振,脑袋半垂着,眼睛无精打采地半眯半闭,处於一种半睡眠状态。女观众倒是兴致勃勃,情绪高昂。她的眼睛随着表演场上每个惊险动作大大睁开,嘴巴半张着随时准备发出大声喝彩。很多时候,她又转移眼珠津津有味地注视着电视现场讲解员。热灼的眼光一会儿落在这位时髦女郎的装束上,一会儿又关注起她的举止。有几次她想推醒身边的夥伴,发表一番对讲解员的评论,但看到夥伴一脸疲惫的倦容,她又使劲忍住了。
当贵宾席上的欧洲女人尖声惊叫时,男观众已经豁然坐直,他的眼睛睁开,瞬间射出炯炯目光。此时,人们才能发现,刚才那个摇摇欲坠的疲惫客,原来是一只沉睡的狮子。现在,可以看到他的眸子里精光四射,锐利无比。他迅速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没有放过任何可疑的细节,此时他表现出来的,是精明,锐利和胸有成竹的镇定。
“小芳,记住刚才发出喊叫的那个贵宾包厢的位置。”他语言简捷地命令道。
“是,队长。”身边的女伴迅速回答。
北京市公安局刑警李警官与他的战友警员小芳,这次到欧洲是出席国际刑警的一个交流例会,会后闲暇,热情的东道主邀请他们参加每年一度的马戏盛会,并且为他们购买了最好的座位票。如果不是今晚有中国代表团的表演节目,李警官一定会婉言谢绝这个邀请的。临出国前夕,他和战友连续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地追踪一个大案子,案子还没有结束又乘坐飞机到了欧洲,国际刑警会议期间他正在抓紧时间睡睡觉,也能捣过时间差。中国和欧洲的六个小时夏时制时间差,表面看没什么特大的差别,与平时破案的没白没夜相比简直是小儿科。但是要知道,人体生物钟可是从来不听从理性命令的。当黑夜变成白天时,一旦神经放松,人立刻就会陷入一种半休眠状态,半睡半醒,迷迷瞪瞪。只有小芳兴致勃勃精神昂奋,用她自己的话说,毕竟比李警官年轻七八岁。况且,这辈子说是第二次出国,但第一次本来要在意大利周游一圈。结果,被一个罗马戒指的案子纠缠住。从罗马火车站开始,眼睛光顾着盯紧前面的目标了,连地中海沙滩妙曼多情的景致也没有看上几眼。那趟差事儿,等於是没出国。所以,这次出国开会,小芳自认为应该算是第一次海外出差,手头没有案子压力,自然心情激荡,精神抖擞,兴致昂扬了。
今晚的演出遭遇如此重大的变故,不得不提前结束。连从开场以来一直摆放在主宾席前那尊熠熠闪亮憨态可鞠的金小丑和银小丑奖杯也遭到意想不到的冷落。被人收拾起来,塞进木箱。观众在主持人诚请大家谅解,并宣布今晚演出就此结束以后,按顺序平静地离去了。几千人在突发的变故面前,表现出了极高的自觉性。自始至终没有人表现得过於惊慌失措,更没有人在退场时前仆后拥。他们都沉默着,带着凝重的表情顺序退场。
安静下来的马戏大蓬空旷冷清,环绕在表演场之外的观众席上一排排阶梯式座椅逐层升高,象是整齐码放的积木玩具。李警长和小芳这时才走下观众席,他们走到摩纳哥警察临时围起的警戒线前,出示了证件,得到容许后,进入马戏场内与表演台相连的后台。那里,中国代表团的小演员们正惶恐地扎成一堆儿等待着进一步的消息。稍微成熟一些的男演员们象是卫兵一样围绕在这群女孩子外围。而此时女孩子们依然处於惊恐万状的状态,有好几个年龄幼小的男孩儿女孩儿吓得哭个不停。李警官看到一个身材矮壮动作稳重领导模样的人正在指挥搬运道具,就走过去向他出示了证件。
“您是国内的刑警?”这个领导模样的人惊讶得嘴巴张得老大,如同是在梦中,“你们这么及时就赶过来了?”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这话讲得没头没脑,不由得有些慌乱,李警官打断他,“你是这里的团长吗?”
“对对,我姓丁,一横一竖弯勾那个丁,丁络文,是这个杂技表演团的团长。”
“好,丁团长,我需要向你了解一些情况。”
“你尽管问,尽管问。”
李警官沉默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用夹烟的手指向团长比划一下,“抱歉,忘记问一句了,这里可以吸烟吗?”
团长耸耸肩,“都什么时候了,谁还会在意这点儿细节。”
“谢谢。”李警官说,“梁雯丽是你的团员吗?”
小芳用一种惊讶的眼光瞟了李警官一眼,心里暗暗嘀咕道,“这家伙,刚才不是睡着了吗?怎么连摩纳哥电视台节目主持人介绍节目的法语都听懂啦?”
“对,是我的团员。”团长讲这句话时嗓音发颤,“她的父辈,甚至祖父辈都是我们团的台柱子。”
“杂技世家?”
“对,国内著名的杂技演员梁海波大师的孙女。”
“可以给我一张有你国内单位电话号码的名片吗?”
“当然,当然可以。”团长用颤抖的手指夹出一张名片,递给李警官。
李警官仔细打量这张镶着金边的漂亮名片,继续问,“梁雯丽这次是第二次参加蒙特卡罗国际马戏大赛?”
“对,对,她去年得了国际马戏金小丑大奖,今年本来。。。”
“谁是她最要好的朋友?”
团长用手指指不远处身穿紫色服装的一个女孩子,“马澜,那个穿紫色衣服的女孩,她跟梁雯丽最知心了。”
李警官向小芳使了个眼色,小芳马上走过去向马澜打招呼。马澜瞪着一双依然惊恐未消的大眼睛打量小芳。由於还没有卸妆,她的眼睛显得又黑又大,眼影被泪水打湿了,眼圈周围一片模糊,整张脸变成了熊猫脸。
“我需要检查一下杂技团的装备和道具,现在方便吗?”李警官问丁团长。
“没关系,反正现在即使回宾馆也没有人能吃饭睡觉,多耽误一会儿没关系,我让搬道具的演员暂停一下。”
在与团长说话的时候,李警官的眼睛不时地扫向惊扰不安的演员们。这群以孩子为主的演出团体,此刻显现出了团结一致互相关切的精神。大家的眼光不时投向丁团长,好像这位身材魁梧的团长就是她们的主心骨儿。
团长陪伴着李警官简单地检查着几样与马术有关的道具,马鞍,马鞭以及各种纠缠在一起的笼套。所有的马匹此时都关在后面的一个装有马槽的院子里。李警长挨个抚摸马匹的身体,脖颈,鬃毛,从外表上看,没有任何疑点和毛病。
一直陪伴李警官的丁团长似乎心事重重,少言寡语。李警官理解他的心情。出了这么大的人命事故,团长的心里肯定不好受。何况死去的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团里的台柱子,也是这次获奖呼声最高的梁雯丽。从身世上讲,团长与梁雯丽的家人很可能还是老世交。这样的境况下,他能够沉得住气,不显慌乱地陪伴李警官,已经显露出了不凡的魄力和领导才能。
例行检查很快就进行完毕。李警官知道,摩纳哥警方一旦找到合适的翻译,马上会来人向马戏团了解情况和记录证词。所以,他不愿意多耽误团长的时间。
“这是我的名片,我后天一早就要飞回北京,很可能,我会在北京与你继续联系,希望你能够配合。”
“当然,当然,回到北京,向上级领导汇报后,我还要专门向公安部门汇报情况。那时候我会抓紧与你联络。”丁团长不紧不慢地说,同时与李警官紧紧地握手。
结束与丁团长的谈话,李警官向正在与马澜谈话的小芳打个手势,小芳跑过来,“头儿,我跟马澜还没有谈完呢。”
“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时间。目前看,这个案子有可能不象我们开始时预计的那么简单。”
“为什么?我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啊。”
“回头再跟你细说,现在,咱们到演出现场看看。”
“那里的摩纳哥警察还没有检查完呢。”
“差不多了。”李警官诡秘地一笑,“刚才路过,我看到他们都集中在表演场后台搜查,其实,该搜查的地方,他们很可能疏忽了。”
“他们会让我们跟着一块儿搀合吗?”
“看看这个,”李警官把手机递给小芳,小芳一看屏幕就明白了。
“你找施密特探长帮忙了?”
“所以我拿到特许,可以到现场协助摩纳哥警方取样。”
摩纳哥警方已经在表演场内忙活完了。死者早就被移走,她躺下的地方,用白粉重重地描绘了轮廓。戴着白手套的法医和表情严肃的警员仔细搜寻了演出场地,观众看台,以及舞池附近装饰高雅的环形包厢。他们检查得认真,仔细,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李警官他们进入空旷的演出场,一位留下来值班的年轻警员向他们敬礼,简单地介绍了几句。从这几句话里面,李警官知道他们的搜索毫无发现,整个案情此时还茫无头绪。他点头表示感谢,接着,用手指指贵宾包厢的方向问道:“我们可以到那个地方看一看吗?”
摩纳哥刑警有些好奇地打量李警官一眼,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不进入现场,只对贵宾包厢产生兴趣。他点头说:“请自便,我们的人已经把那里的每一寸土地都翻遍了。不过,如果你们有任何新的发现,请与我们互通消息。”
“当然,我们会的。”
环形的贵宾包厢紧靠着表演场,是由硬木分隔出一个个圆形的空间,象是环绕着圆形演出台的一朵朵花瓣。每个贵宾包厢的四周,都包裹着舒适的沙发座位。包厢正中,设置着一个固定在地面的硬木桌子。油漆的桌面,是彩色的硬木拼成的漂亮的图案。
小芳随着李警官走进第一个包厢,立刻发现这正是贵妇人发出惨叫的那个包厢。李警官扭头冲她咧嘴一笑,小芳被逗乐了。这个家伙眼睛真贼,刚才他明明瞌睡得前仰后合,怎么能够判定贵妇人发出叫声的准确位置?
两个人在包厢里仔细搜索,但小小的包厢方寸天地,一览无余,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小芳搬搬桌子抬抬沙发,发现家俱都是固定的,中间又没有任何隙缝,简直无密可隐。李警官不厌其烦地把她翻查过的地方再看一遍。小芳拍拍手,“嗨,这个家伙肯定身无旁物,或者小心谨慎。也有可能,杀手根本就不坐在这个包厢。”
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她发现李警官正在耐心地用指甲拨弄沙发与木板墙之间的夹缝,很快,一条被紧紧夹住的很细的红色绒线露了出来。绒线的颜色与栗色的沙发表面颜色极其接近,不用放大镜简直无法察觉。渐渐地,绒线变粗变长了,原来这是一根结实的线丝绳。李警官捏住丝绳的一端,往起一提,随着纤细的红丝线不断拉长,最后竟然揪出了一块又小又光滑半弧形的蓝宝石。
“咦,你怎么发现的这根线头啊?”小芳佩服而又不解地问。
李警官歪着脑袋观察这个拴在红丝绳上的幽兰色的宝石,随口答道,“如果你坐在这里,企图不被人查觉地瞄准什么,沙发会被挤成什么形状?能想象得出来吗?”
小芳按照这个思路把身子歪向沙发,立刻发现沙发的皮面被压陷下去,形成这样一个缝隙,而人一离开,隙缝立刻严严实实地合并起来了。“哇,队长,你简直神啦。”说着,凑上去与李警官一同参详这块蓝宝石。
这是一个形状特异,颜色幽深的小块宝石,宝石的一个侧面呈整齐的直线形,但另一面,则呈现出三个象云朵一样的整齐的弧形。细小玲珑的蓝宝石表面,圆润光滑,散发出一股含有奶气的荧荧的光。小芳过去参加过侦破玉器的案件,她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块非常纯净的蓝宝石。可惜的是,这不是一块完整的宝石,而很像是一块硕大的宝石被切割成几块的样子。这种宝石往往个体很小,仍然价值不凡。而这块宝石如果原本是完整的一块,那么,在没有切割之前,肯定体积硕大,质地纯正,无疑会是一个价值连城的宝物。再仔细观察,才发现如果把宝石放在光线下,很容易就能发现宝石表面密布着纤细整齐的线条。这些雕功精细的线条,构成了好像是什么形象怪异的整齐图形,可惜的是,由於宝石呈半弧半圆的形状,所以,从这块蓝宝石上只能看到雕刻的局部。
整个宝石光滑圆润,色泽丰富,雕刻高雅。在宝石的两侧,各有一只小孔,这一对孔洞,显然是为了把宝石固定在什么地方使用。而现在,其中一只孔洞却被一条结实的红丝绳洞穿而过,使得宝石成了一只可以悬挂在脖颈上的宝石饰物。
小芳象李警官那样歪头端详蓝宝石上的图案,她觉得象是故宫院内放置的日晷的局部。
“知道这个蓝宝石会是什么地方的产品吗?”李警官自言自语地问。
“似整似断,但雕刻精良,重量丰盈,很明显是欧洲风格的雕刻。”
“为什么?”
“上面刻度的数字是罗马字啊。”
李警官点头,把蓝宝石翻过来,看背面。
“你看看这里。”他把宝石转向灯光的方向,小芳隐隐约约发现有一行小字。
“这里写的什么字啊?”
“咱们这样子看不出来,需要借助仪器。走,摩纳哥警方的人都撤光了,我给施密特探长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把物证带回去好好参祥,我觉得,这宝石上的字迹很象是咱们中国的甲骨文。”
“我先用电脑把蓝宝石的图片扫描下来吧。”
“你把电脑也带来了?”
“我不会用杂技团的电脑吗?刚才,我向他们临时借来了。”小芳用轻松的口吻说道。
李警官反复端详手中的蓝宝石,透过剧场明亮的灯光,隐约可以看到宝石表面精心雕刻的字迹和图案的痕迹。这些痕迹由於年代久远而变得模糊不清。隐约之中,只可以判定一些既不象文字,又不象数字,而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符号。这些陈旧难辨的符号,有些象是身着奇怪服饰的人物,有些则象是兽头人身的怪物,还有一些则是牛马羊的轮廓或者某种生活用品的花纹。
小芳借着灯光,用数码相机在宝石各个侧面拍照,然后把数据输入一个又薄又轻的PC电脑。
两个人只顾着搜寻,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远离他们的对面,那些高高耸立的阶梯式的观众座椅中最高一层两个椅背之间,露出一只竭力睁大的眼睛,这只眼睛从椅背狭窄的隙缝间偷偷向他们窥视,恐慌而又激动。由於距离遥远,这个脑袋竭力向前顶,腮帮和额头部位已经疙出了深深的印痕。这是一只乌亮机警的眼睛,瞳仁象是被一团迷雾凝固住了,死死地盯住李警官手中的那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眸子里充满了震惊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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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读的朋友太少了。除非发猛贴,把别处的朋友招来。:P 第一章豪门夜宴
六
巴黎,这座美丽的欧洲大都市在欧洲其他城市开始进入梦乡的时候才刚刚苏醒。
埃菲尔铁塔带着悬挂满身的灯饰昂然挺立在夜色之中,凯旋门灯火辉煌,静观正面最繁华的香舍里榭大街上川流不息的车流。而在凯旋门的另外一侧,相距甚远的地方,可以遥望巴黎最繁忙的办公楼区,那里,被灯光映射得晶晶闪亮的摩天大楼凑在一起,象是一群聚集起来的鲸鱼,带着蔑视注视着进入纸醉金迷之夜的大巴黎城。
欧洲冬天的傍晚到来得特别早,下午四点,天空开始昏暗,六点不到,城市就华灯初上,此时已过十二点,天色更加黯淡昏黑了。
黎小淳已经是第四遍偷看腕上的菲力普-帕凯特手表了。现在,聚集在巴黎十三区的几十家中国餐馆全部进入一天中最繁忙的时刻。馋嘴的巴黎人,居住在巴黎的中国商人,还有许多路过巴黎的观光客都向这里聚拢。他们在各家餐馆的门口犹豫观察,进进出出,更多的人早已端坐在餐桌前,享受着美味的中国菜肴。
位於德塞尔大街的天马酒家门前挂着一对颜色艳丽的红灯笼,灯笼的红光也映红了紧邻的醉金鳌饭店,这家饭店的屋顶上,安置了一盏旋转着向夜空发射强光的探照灯,这种洋玩艺儿是醉金鳌饭店的老板马金鏊向洋人学来的新鲜摆设。探照灯使得从远处开车经过的人们纷纷被吸引过来,他们很快就成了马老板的新食客。临近街口有一栋霓虹闪烁的二层楼房,这栋楼房是本区最大最豪华的中餐馆---花城夜总会的所在地。这个名闻遐迩的高档中餐馆,集餐饮和歌厅舞厅功能于一身,客人们在这里可以品尝高档的中餐,也可以同时欣赏参与其他综合娱乐活动。豪华的门厅,雕花的餐台,高靠背的餐椅,到处都体现出一种高贵的风格和气派。花城夜总会是巴黎城内最高档的中餐馆,为她的主人,巴黎城内最著名的华人企业家,顶级富豪黎氏家族所拥有。
凡是在巴黎呆久了的华人们,只要知道埃菲尔铁塔,就不能不知道花城夜总会这个名字。而这个名字,又与巴黎首富黎氏家族密不可分。此刻,黎氏家族的接班人黎小淳就坐在自家这个夜总会最昂贵的二楼贵宾厅单间的一个餐桌旁边,在他身边端立,并不断侍候他的,是府里的佣人二保。
“二保,你到门口给我看着,这个人怎么迟到了?”
二保点头答应着,但同时用手指点着腕上的手表低声说,“少爷,现在离零点还差着一分钟,不能算晚,据说林先生从来没有迟到过。”
话音未落,一个身穿精瘦西装的男子已经推门进屋,出现在黎小淳的面前。
“您的佣人比您这位主人还更了解我呢。”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眉头微皱,但一瞬间,又恢复面无表情的冰冷。
“您好!”黎小淳站起来,严肃地招呼,“对林先生苛求了。”
“没关系,我赴约从来准点,不提前,但也绝对不会迟到。”
“这样好,我最恨等人。”黎小淳说完,忽然意识到双方第一次见面就这样唇枪舌箭,后面的话题会变得困难,於是把表情缓缓放松,摆摆手,示意林先生坐在他的身边。
林先生对黎小淳最后一句话似乎并没在意,他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只雪笳,询问地看了黎小淳一眼,然后点着了火。
“我听包老五讲,你办事牢靠,从不失手,也从没让人失望过。”黎小淳字斟句酌地开口,眼睛没有望林先生,“只是价钱过高了一些。”
“物有所值,真价实码。”林先生简捷地回答,黎小淳知道,这是拒绝还价的意思。
“那么,你肯定能够把事情办好?”
林先生浅笑辄止,“如果办不好,分文不取,这是我办事的原则。不过,我从来没有退过定金。”
黎小淳挥手,二保趋步上前。听他吩咐后,转身出了雅间,只须臾功夫饭店侍应已经轻扣房门,走进雅间,手中端着的托盘上立着一瓶没有开封的红葡萄酒。
黎小淳手捏瓶颈仔细看一眼,“勃艮第,你习惯这种牌子的葡萄酒吗?”
林先生用指尖点击着桌面,“好啊,我喜欢这种味道稍微浓烈一些的葡萄酒。波尔多的太清淡,而阿尔萨斯的太干冽,只有产自勃艮第的葡萄酒才能真正代表法国葡萄酒的品质,清爽而不寡淡,干冽而不辛辣。”
他说完,静观侍应生把瓶子启开,给每人斟上酒,然后擎起酒杯与黎小淳的轻轻碰撞,玻璃杯子发出叮当的脆响。
“林先生,我这次受家父的委托请你帮助调查的事情,请你务必认真谨慎,即使无法完成,也绝对不能办砸。”黎小淳用一种低沉的声调开口说道,“我父亲亲自选择你,自然有他独到的眼光。我相信父亲,所以,也应该完全信任你。”
“黎少爷过奖了,我会证明自己的,肯定会不辱使命。”
“我就等你这句话,”黎小淳感到这个答复基本能够使他满意,“所有的材料已经伊妹儿给你了,等你把情况完全搞熟悉,再动身飞往北京。”
“我还需要些进一步的背景资料,估计只能在巴黎市图书馆才能查到。据我了解,在中国寻找这些资料,即使只言片语也会令人费尽气力。”
“这个事情由你自己决定,我现在能够做到并且具体负责的,就是保证你资金充足,行动安全,以及等待你成功的消息。其他的,自有二保替你全面打点。”
“好,一切妥当,我就不多打搅黎少爷了。”
黎小淳只是向他挥挥手,算是告别。
二保恭恭敬敬地把林先生送出雅间的门口,然后转身进门,附在黎小淳的耳边说,“少爷,鏖头在外面等着,他会继续监视林先生的行动。另外,鏖头已经拿到了中国的签证,如果需要,随时可以搭班机飞北京,监视林先生的行踪,直到他最终完成任务。”
“嗯,”黎小淳起身,接过二保递过来的礼帽,习惯性地用手指轻弹帽檐,虽然这顶崭新的帽子根本不可能落下一丝灰尘。随即,他手腕一扬,帽子转着圈飞起来,上升,下落,不偏不斜,端正地扣在他的头顶上。
“少爷,今晚还是回家吃宵夜?”二保问。
“嗯,今晚爸爸有应酬,又不知道要几点了,咱也不游荡了,回家。”
“是,少爷。”二保追上几步,恭敬地把风衣披在黎小淳的肩膀上。
“少爷,您看,这位林先生能够完成任务吗?”走出餐馆大门,二保挥手让下人把车开过来,一边问黎小淳。
“应该没问题,我看他倒是个能成事儿的人。再说,还有鏖头在后面盯着他呢。”黎小淳百无聊赖地立在台阶上,用鼻子哼着说,“那个家伙也太古怪了,竟然在互联网上写些不明不白的文章,要不是那张照片,爸爸还真不会注意他的暗示。这次,给林先生提供了这么多线索,他应该能找出这个神秘人物。”
“可不是,这么诡秘,还知道好多过去的事情。等林先生去把他挖出来,看看倒底是个什么货色。”二保信心十足地说。
抱歉,不熟悉巴黎的街道名称和餐馆的名字,书中提到的地名,人名,餐馆名称等,都是顺手瞎写的,请万勿对号入座。 有空时,看不过瘾。没有空时,就找不到了。怎么办啊? 谢谢,只能继续更新。:o 七
小芳听到李警官出事的消息时,天色已经放亮了。
凯撒饭店位於蒙特卡罗沙滩游泳场的尽头一块滨海的地面上,酒店的一侧是礁岩如箭,而另一侧则是平坦的沙滩。所以,酒店的客人可以早早端上一杯可口的饮料,蹋邋着拖鞋,直接穿过酒店宽敞的露台,到摆成一排的沙滩椅上躺上一躺,沐浴一番地中海的阳光。如果是在夏季,酒店的人们还可以尽情观赏沙滩,海鸥以及身穿三点式泳衣的少女们欢快的嘻笑。这是国际刑警组织为了使与会者过得舒适满意而特意安排的海滩酒店。虽然房间略嫌狭小,设备也够不上昂贵的五星级水平,但隔着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地中海蔚蓝色的海水,以及从远处驶过的象星际飞船一般的巨大的白色客轮。小芳一下子就爱上了这个地方。
今天早晨,小芳不知道为什么感到不安,早早就醒了。她拉开窗帘,看着蒙上一层薄雾的海面,听着海鸥早早就发出的鸣叫,忽然,她清醒了,李警官昨晚没象往常那样给她打电话!
在国外这几天,她与李警官约定,如果有任务外出,回来时无论多晚,一定要给住在隔壁的夥伴拨一个电话。哪怕是简短地说一声,“我回来啦”都行。但是,李警官昨晚为什么没有来电话?他是不是出事了?
小芳感到一阵懊丧,自己怎么睡迷糊啦,这时间差真是害人!
她迅速地穿衣,冲出房门,按响了隔壁李警官的门铃。
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室内悠长的叮咚声,但没有人应门。一阵恐惧感摄住了小芳的心。远处有位服务员走过来,“对不起,昨天夜里,住在您隔壁的这位先生没有回来,房门钥匙还在总服务台呢。”
小芳知道事情有些不妙,她冲回屋,拨通史密斯探长的电话。
探长不在家,他的太太谨慎地说,他昨晚半夜出门,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再拨国际刑警值班室,直到这时小芳才听说了昨晚发生的一切。电话在小芳的耳边僵住了,眼泪顺着脸膛往下淌,象是酒店大堂那个日夜不停涌水的小喷泉。
小芳赶到医院的时候,李警官仍然没有苏醒。小芳看到李警官昏睡沉沉,呼吸绵重,但他的拳头紧握,手指痉挛地把指尖捏得发紫。
“他的手中握着什么东西?”小芳问早已赶到医院,一直守护在病床边的史密斯探长。
“医生们已经想尽办法掰开了他的手,但手掌里什么都没有,实际上,他并没有握住任何物品。”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李警官为什么会受伤?”小芳焦急地问。
“我们也正在调查昨晚发生的事情,我们发现李警官的时候,他的汽车已经撞毁燃烧,自己也中了某种毒气的袭击,昏迷过去。”
“是出车祸了?”小芳敏感地想到了什么,“为什么会中毒气?难道”
“有人引李警官上钩,”施密特探长说,“据说,昨晚李警官是专门去我家,但他是在沿海公路出的事,可我家却是位於蒙特卡洛市中心的公寓区啊。”
“昨晚你们的值班员。。。”
“我们的值班员根本没有给李警官拨过电话,是有人冒名顶替。”
“可我们确实给你们值班室打过电话,接着,值班人员给李警官的手机回的电话。”
“这个家伙太高明了,他显然劫听了电话,然后冒用值班员的名义,引诱李警官上钩。”
“蒙特卡络的治安难道很糟吗?”
“不不不,我的漂亮小姐,蒙特卡络的治安非常好,这个歹徒手段高超,他是冲着你们来的。”
两个人都沉默了。小芳感到事情严重,是谁冒充国际刑警值班员诱骗李警官独自离开城市,是谁对这块刚刚寻获的蓝宝石如此看重,非要不择手段地抢到手不可?他又是怎么得知李警官的手机号码呢?
看来,昨晚的凶杀案,已经不是一起普普通通的谋杀案了。作案的人手段高明,设备先进,信息准确。矛头所指,竟然是中国警方的高级警官。看来,这是一个与中国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家伙,是为了达到某种特殊目的而进行的一次行动。凶手聪明,专业,善取先机,决非等闲之辈。
“我亲爱的小姐,你不用忧伤,”施密特探长眼睛里流露出关切的神情,他为了总算能向小芳献殷勤而格外兴奋,“李警官只是吸入了很少量的毒气,就控制住了自己的呼吸,加上医生已经使用了解毒药剂,他过不了多久就会清醒过来的。”
“谢谢你,探长,”小芳礼貌地回答,“请容许我立刻将这里的情况向局里汇报,现在已经是中国的下午了”
“当然,当然,”探长殷勤地起身,为小芳打开房门。
已经定下心来的小芳,在走廊里还摇头叹气,法国人啊,浪漫的法国人,她内心感叹着。
八
黎小淳回到家时,发现大宅的前门已经敞开了。
这是黎小淳接受爸爸的指示,妥善地安排好那位私人侦探前往中国的二个星期以后了。爸爸早早就告诉他,今晚家里有贵客,请他务必早些回家。
看到敞开的大门,黎小淳知道,客人还没有到达。对於今晚的客人,黎小淳根本没有丝毫兴趣。但是,父命难违,再不情愿,他也得按时赶回家,而且,时刻准备好对今晚的来宾笑脸相迎,热情款待。
黎小淳没有直接上楼去见父亲,他听说母亲正在后面,就直接朝后露台走去。
这栋豪宅的主人黎元庭此时正在楼上的私人办公室吞云吐雾,他嘴里叼着粗大的哈瓦那雪笳,坐在沙发上翻阅当日的报纸,纸张在他的手里唏里哗啦地作响。黎元庭的家族经过短短几十年的努力,能够积聚起亿万欧元的身价,侪身法国的上层社会。每每想到这里,黎元庭,这位刚刚进入花甲之年的华人富豪,就会发出一阵豪迈的感慨。
不用说别的,就看看黎家的这座豪宅吧,来到这里,你就知道有什么叫做阔绰,什么叫做豪华,什么叫做挥金如土的气派了。
黎元庭家的府邸从外表上看,显得有些古老陈旧,不很气派,甚至有些光光秃秃。之所以显不出气派,是由於从铁栅栏门外的公路上向里看,距离实在太远的缘故。黎家的这座宅邸,座落在远离巴黎的一个方圆几英里的大园子里,这是一座青灰色砖石结构的大房子,楼房结实敦厚,象是一只蛰伏在旷野上的硕大牛蛙。雕花铁栅栏门离楼房建筑有一百多米的距离,栅栏门内是修剪整齐青葱覆郁的花园,一条笔直的车道在花丛掩映下直达楼房的拱门前。由於铁门每天二十四小时牢牢紧闭,路过的人从远处观察,只能看到楼门前常年迸溅着银色水珠的巨大喷水池上的雕像,这是一个女神雕像,高雅的女神在蚌壳内裸身俏立,大理石的长发随风飘冉,把珍珠般晶莹的碎玉抖落。绕过水池就会看到一个带有圆柱的门廊,这个拱形门廊高大宽敞,从铁栅栏门后的甬道驶入的汽车,可以绕过环形升道把主人直接送到古典的镶花玻璃门前,而通道上方水泥结构的顶蓬,恰好支撑着二楼一个巨大的露台。不过,这个造型美观的露台平时很少见到人影,因为与这个露台设计相同,但置于屋后相同位置的后花园露台,才是主人休恬消闲的场所。后花园露台有着巨大的罗马式波浪型石雕圆柱,柱顶雕刻着姿容各异的仙女造像。这些廊柱环绕露台形成一个弧形,在廊柱两端的尽头,各有一个高及肩部的大理石花盆,盆内放置着一颗珠圆玉润的白色大理石圆球,圆球被佣人擦得闪光埕亮,球面四季清水流淌。而在冬天,整个露台被一层巨大的玻璃窗覆盖,暖气在玻璃窗内流转,使得人物和花朵如沐春风。这个被称为冬季花园的宽大露台,才是主人日常使用的休恬场所。
属于大屋,面对数十公顷后花园的,还有一个用粗大的廊柱环绕起来的地面平台,这种与楼上露台相似的古罗马式廊柱,仅仅是显示着屋主的特殊品味。花园平台的廊柱间不是人物造像,而是诧紫嫣红的各色植物和花卉。每只柱顶上也由托曳下垂的玫瑰花串所覆盖,这个被巨大玻璃门窗保护起来的平台,使鲜艳的花朵与外面萧瑟的冬景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黎元庭大宅今夜要迎接一位尊贵的客人,所以,天色尚早,仆人们已经忙碌着把修整好的花园再次清扫一遍,楼上露台重新布置了新鲜的花朵,花园平台上则临时摆放了几张大圆桌。因为,今晚不仅要在大餐厅里用餐,主人还要与客人一同在露台上赏月,赏月的同时,可以在花园平台上欣赏临时邀请来的一只四人室内乐队的演奏。
主妇黎卞蔚甄指挥着仆人干活,她别出心裁地把几盆香气浓郁的盆栽桔子移到廊柱之间,女仆刘婶搀着夫人的胳膊肘,走下几级台阶,站在花园的甬道上。
“太太,今晚来的是什么人啊?您和老爷准备得这么周到?”刘婶是黎家的老仆人,在夫人还没有嫁到黎家之前,就侍候太太好几年了,所以,这个家里也只有她能与性格随和的太太随便说话,不必象其他仆人那样必须遵守家里太多的规矩。
“可说呢,听老爷讲,此人是巴黎警察局的什么高级督察。不过,他跟老爷的关系可非同一般,听说,他们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呢。”
“从小?怎么从来没听老爷提起过?”
“岂止没有和你们说起过,连我也是头次听说呢。老爷前几天在巴黎市政厅开会的时候,偶然碰到了这个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夥伴。分开几十年了,居然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几句话就对上岔儿了,这不,紧着忙着把人家邀请到家里来认门儿。”夫人兴致很好,看下人摆弄的差不多了,索性站在傍晚温暖的夕阳下歇口气儿。
“老爷打小是在寮国长大的,难道。。。?”
“这位客人的父亲,当年是靠近寮国边境地区的牧师,老爷那个时候,就在牧师的庄园里生活过。”
“哦,原来他们是一起在寮国长大的”
“可不是,老爷还说,那位佛郎克牧师,就是今天来客的父亲,是他的义父呢。”
主仆二人说着话,同时用手笔划着让忙碌完毕的仆人都离开。夫人认为露台已经摆弄得差不多了,於是伸伸腰,刘婶忙着用拳头轻轻地捶打,夫人说,“这么捶也没多大用,等客人走了你再给我好好按摩一下吧。”
“管不管用,捶几下总能舒服些,您整整劳累一个下午了。”
“淳儿这孩子怎么还没回来,他说好今晚回家吃饭,同时还要见一下他爸爸的老朋友呢。”
“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少爷答应的事情,从来都是丁丁卯卯不会耽误的。您看,太阳斜下去了,我扶您进屋吧。”
“妈,”黎小淳出现在露台的花门下,笔挺的西装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挺拔,略显苍白的脸颊很有欧洲人的风骨,单薄的嘴唇刚毅地抿着,脸上却浮现出淘气的笑意,“妈咪,我不在家,您就这么编排我。”
“看你这孩子,耳朵倒尖。”见到儿子回来,夫人的嘴巴忍不住笑开了。她走过去,把儿子的西服领子扯扯正,直到满意了,才说,“二保就是办不成事,领口都皱了,也不知道拿去熨一熨。”
“妈,人家是个男人,哪里会干这种活儿。”
“你也是,都快28了,也不知道找个合适的女孩子带回家,还让妈妈来操这个心受这个累。”
“我就喜欢让妈妈受累,不给自己的儿子忙活,您不得生生闷死?”黎小淳扶着妈妈的肩膀,撒娇似地说道。
“淳儿,你既然回来了,赶快上楼见见你爸爸,佛朗克先生马上就要到了。”
“我还没见过爸爸了,不过,刚进门我就看到客人的汽车到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大客厅去了?”
黎元庭家的客厅位於门廊的第二道雕花玻璃门与后花园露台之间。这是一间200多平米的圆形大房间,高级硬木地板上铺展着一块巨大的地毯,几乎将客厅的中心部分完全覆盖。客厅顶部呈拱形,拱顶离地面高达七八米。正中的位置上垂下一盏冰花怒放的枝形吊灯,吊灯里散发出的光线璀璨辉煌。在四根古罗马风格的石柱之间,几对沙发好像是随意摆放着,但这种并非刻意营造的气氛,却使得来人体会到放松的韵味。靠墙摆放着几只低矮的用具柜和设计成弧形的装饰桌,桌上摆放着欧洲各国风格的装饰花瓶和雕功精细的钟表。浅色壁纸的墙上,挂着古典式的巨幅油画,这些油画使得偌大的客厅很自然地区分出闲雅,激情和浪漫等几个区域。
黎元庭此时正坐在最大的一张沙发上,他的身后,是一副海浪激腾的画面,如果从他的对面看去,人们会感到他正高高地危坐在肆虐万里的海浪包围之中。而此时,他对面坐着的一位法国客人正在这种大海喧啸的感受中对着他微笑着。两个人象是知心的密友般用法语交谈,黎太太转到客厅的门口时,立时感受到这种只有知心朋友间才能产生的亲密气氛。
“来来来,让我给你们介绍,”黎元庭看到太太和儿子进来,立刻跳起身来大声叫喊,随着他的动作,对面的法国朋友也站立起来,笑容可掬地注视着黎太太和黎小淳。“这位,咱们今晚最尊贵的客人,就是我从小一起长大,最知心,也共过患难的幼时玩伴,大巴黎市警察局局长雅各.佛郎克先生。”
所有的人对黎元庭这种让人无法理解的介绍而感到不知所措,黎太太虽然深知丈夫的脾气秉性,但对於这种过於冗长的介绍,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表示。
只有法国客人豪爽地哈哈大笑,用中文补充说道,“这个元庭,不好好给我介绍嫂子和公子,反而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来,该罚酒三杯。”
黎太太最先醒悟过来,“您,您是元庭经常提起的儿时夥伴,佛郎克牧师的儿子雅各?”
“当然,当然啦。”法国人笑道,“50多年了,没想到这50年以后,我们都老啦。”
黎小淳有些扭捏地走过来,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位爸爸的好朋友。因为,按照法国人的习惯,他应该称呼这位先生为佛郎克先生,但按照中国的习俗,则应该称呼为雅各叔叔。黎小淳本来不需犹豫,这里毕竟是巴黎,是法国。但是,眼前这位客人,他与爸爸熟不拘礼,交情非浅,况且,他还会讲中国话呀。
法国客人身材硕大,气宇轩昂,声音有如洪钟,“你就是小淳了,为什么不叫叔叔?”
小淳看看爸爸,黎元庭一副鼓励的样子,这才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叔叔。。。雅各叔叔”
“唔,好,好,雅各叔叔这次仓促,没带什么见面礼。不过,过一会儿我要向你们介绍我的宝贝女儿,她今晚特意从蒙特卡罗赶回来,一会儿就要到了。”
“雅各,你都有个女儿啦?”黎元庭大声问道。
“大学毕业,已经当上记者啦,呵呵,当然喽,是见习的。”
“唉,现在就是少了丁丁和哑巴。”
“我也常想呢,什么时候咱们四兄弟才能聚在一起。”
“你有他们的消息吗?”
“音信全无啊。”
看到爸爸与这位法国人如此熟捻地聊天,肆无忌惮地说笑,黎小淳感到既惊讶又兴奋。黎家恪守着中国的传统习俗,礼数最多,又极严格。黎小淳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见到爸爸在家人面前如此无拘无束地说笑。看来,爸爸与这个客人的关系肯定非同一般。
前院一阵汽车马达声,法国人腾地立起来,“肯定是我的宝贝女儿赶来了,我在这里先替她道个歉,她要赶很远的路,对这个新地址又不熟悉,所以会到得迟一些。”
黎太太宽容地笑了,所有人也跟着笑起来。黎小淳更觉得好玩,这位法国叔叔自来熟不说,还挺善於现场瞎编借口,替迟到的女儿推脱责任,他什么时候说过女儿路远会迟来一会儿啦?想到这里,黎小淳不禁笑出声来。
厅门前人影一闪,出现了一个妙曼可爱的身影。
这是一位年轻活泼的法国小姑娘,一身巴黎时装,整洁利索的短裙,潇洒飘逸的短衫,加上脖子上一道柔软的纱巾,象是山峦上飘扬的一层雾岚。而她脸上洋溢着的那种活泼洒脱的笑容,令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一定是一位刚刚迈出大学门坎的女学生。
黎小淳心里豁然一动。哇塞,雅各叔叔竟然有这样一位性感迷人的女儿啊。
管家亦步亦趋地紧跟着法国小姐,这种中国传统家庭的风俗与法国极其活泼开放的年轻女孩的潇洒相映成趣,形成了一副非常滑稽的画面,使得在场的人都浮现出忍俊不禁的微笑。
“我的女儿,丹妮娅。”雅各叔叔向大家介绍。丹妮娅跟在父亲身旁向所有人微笑致意,目光扫到黎小淳身上略做停留,又随着介绍声转移开去。但丹妮娅的这一眼,竟然给小淳带来一股振颤。
“黎先生好,太太好,少爷好!”丹尼亚向所有人招呼。
黎太太拉住丹尼亚的手,问长问短,显得格外亲热。
“整整一个星期,我们跟踪一个大新闻,忙得脚朝天。”丹尼亚说,“但听说爸爸找到失散多年的老朋友的消息,我就立马开车赶回巴黎了。”
“雅各,50年不见,一见面已经儿女成行啦。”黎元庭感慨万千。
“可不是,咱们也老啦。”
黎小淳插不上嘴,只是含笑地打量丹尼亚。
“让他们年轻人一块儿去玩吧,反正他们已经认识了。咱们继续叙咱们的旧。”雅各叔叔爽朗地大叫。
丹妮娅俯在父亲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雅各大手一会挥,“宝贝女儿,今晚爸爸会见几十年的老朋友,你的这个案子,咱们等晚上回家再谈吧。”
丹尼娅耸耸肩,无奈地说,“好吧,你和黎叔叔久别重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你们继续。”
她说完转过身,正好面对着热血沸腾的黎小淳,丹尼娅大大方方地说,“既然长辈们不愿意咱们在这里捣乱,不如你带着我参观一下这栋房子吧。”
黎小淳立刻兴奋地回答,“当然,我可是收藏了不少电动游戏卡,你喜欢玩吗?”
“嘻嘻,电动游戏?那是小孩子们的玩意儿。”
黎小淳带着丹妮娅离开客厅,穿过后花园气派不凡的露台,此时,露台上的仆人们正认真地摆放餐具,一会儿的晚宴将在露台上举行。管家跟在主人和这位兴致勃勃的客人身后,随时听候黎小淳的吩咐。穿过露台的时候,小淳扭头对管家说,“你不用跟着我们,老爷太太那里也离不开你,去把二保叫来就行了。”
丹妮娅漫不经心地插了一句,“二保是谁?你的书童吗?”
黎小淳惊讶得有些目瞪口呆,因为他刚才是用中文吩咐管家的。
“别大惊小怪啊,我从小就会讲中文。”丹妮娅俏皮地冲黎小淳眨眼。
黎小淳假装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样子怪诞夸张,“现在巴黎会讲中文的法国人也不算少,但我还是第一次在自己家里接待一位把中文讲得如此地道,人又如此漂亮的法国姑娘。”
丹妮娅开心地笑了,“我发现,你是一个特别会讨女孩子喜欢的人。”
“希望在你眼里,这个形像不算太糟。”
“当然不,男人可爱点儿有什么不好?”
他们正好走到后露台的台阶旁,黎小淳非常绅士地伸手,搀丹尼娅下这几步台阶,丹尼娅哈哈笑着从最高的台阶上一蹦而下,边笑边说,“你的绅士风度虽然可爱,但我喜欢先天淳朴的,就象你的名字一样。”
小淳跟着也欢步跃下,跟着丹尼娅在花园的小径上奔跑跳跃。
二保从大屋出来的时候,小淳和丹妮娅已经象一对老朋友一样,用中文聊得热火朝天了。
“上中学的时候,我们班的安娜就一心想跟我学中文了,她还特意买了一本中文教材呢,”黎小淳兴高采烈地讲道,“结果怎么样?你都没法想象,她勉强讲出来的唯一一句话,竟然是一句电话用语----喂。”
“这不是法语吗?”
“对呀,就因为这句电话用语中文与法文完全相同啊。”
“那,那她一定是在追求你吧?”丹妮娅的笑容里有点儿坏。
“你看我象是那种胡乱恋爱的人吗?象那种毫无原则的人吗!”
丹尼娅假装惊讶地盯着黎小淳,“哟,恋爱难道需要原则吗?胡乱的恋爱才最有滋味。”
丹尼娅一边说着,不由得认真地多打量了眼前这位公子哥几眼。
黎小淳个头不高,身型偏瘦,脸型带着生长在东南亚一带的马来人与华人混血的显著特徵。但他的眼窝并不象很多同胞那样深陷,而是细长型的,单眼皮的双眼神采奕奕。又是一个单眼皮,丹尼娅心里暗暗发笑。但是,这个单眼皮哪里有那位警官的眼睛动人,那双眼深藏不露,含蓄内敛。
而此时,黎小淳真想对这位令他心旌摇动的丹尼娅大喊,不,自从遇到了你,我的恋爱再也不会胡乱来了。
但是他没有,脸上竟然微微发烫。正好这个时候,管家走过来,通告他们晚餐开始了。
十五
送走李警官和他的搭档,丁团长久久立在窗前。
蒙特卡洛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在他的眼前重演,旋转的灯光,欢呼的观众,奔跑的骏马。但这一切都在最美丽的画面上凝固了。
一滴略显浑浊的泪珠滚下他的脸庞,他没有察觉,也没有用手去擦,只是从胸膛里发出一阵压抑的叹息。然后,他回转身,看到了案头象框里女儿的照片。青春四溢稚气未消的女儿冲着他欢笑招呼,象一阵春风温暖了他的心。丁团长对着的照片仔细端详,良久,也不舍得放下。
桌上的电脑发出嘀嘀的声音,提醒他有新的邮件到了。丁团长放下照片,端坐在屏幕前,打开新来的邮件。
这是一封法文的邮件,篇幅不长,却让丁团长读得惊心动魄。
他顾不上多想,先敲下一个答复键,然后,纤长的手指开始在电脑键盘上敲击。如果不是屏幕上呈现的法文长信象流水般淌出,人们根本无法相信丁团长的法语竟然如此流利。
刚写了几行字,桌上的电话铃响了。
“喂,”丁团长抄起听筒,习惯地招呼。
听筒里寂然无声,只有象宇宙深处真空般的沙沙声。
丁团长好奇地擎着电话筒,这时,他听到了喘气的声音。
“是谁,请讲话。”
听筒固执地沉默,只有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丁团长感到一阵不宁,他竭力保持声调的平和,“喂。”
喘息声变轻了,显然,对方把听筒拿开了一些。
“请讲话。”丁团长最后尝试一次,打算接着把电话挂断。就在这时,听筒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是丁丁,对吗?”
“什么?”丁团长一怔,但立刻恢复了常态,“请问你找谁?”
“不用掩饰了,丁团长。”话筒里的声音冷冷的,象是一条没有体温的蛇。
“抱歉,我不认识你,也没有时间跟你调侃。”
“你可以说不认识我,也确实不认识我。”那个声音毫不气馁,甚至变得兴致勃勃起来,“但是,有一个人你肯定认识,一个50年前的故人。”
“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丁团长闷声答道。
一段长时间的沉默,但那个喘息声依旧存在,“需要我把蓝宝石的事情讲一下吗?”
丁团长猛地用右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你说什么?什么蓝宝石?”
“蒙特卡洛被李警官在现场捡去的蓝宝石,你不是亲眼见到了吗?”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想要什么?”丁团长的声音颤抖,但口气依然严厉。
“很好,你总算记起一些往事了。”
“可是,你跟蓝宝石有什么关系?”
“你感兴趣啦?好吧,今晚9点钟,什刹海湖心岛古月酒吧,我等着你。”
“我为什么要跟你见面?”
“为了你的安全。”
“。。。。。。?”
“你不认为有这个必要吗?”
“起码,我必须知道你是谁。”
“呵呵,你好健忘。”
“我并不认识你,五十年前更不可能认识你。”
“但是,这是我能够给你提供的唯一机会。”
“什么意思?”
“你必须将手中的东西交给我。”
“这不可能,我没什么可以交给你的东西。”
“那么,你和你的女儿就等着吧。”
“你要干什么?关我女儿什么事!”丁团长的声音有些嘶哑,虽然他竭力控制自己的声调。
“蒙特卡洛死去的女孩子和此事又有什么关系?你可以认为,这是给你一个忏悔的机会。”
“既然你这么说,我跟你见面,我会准时到的。”丁团长下了决心。
电话被咯哒一声挂断,干脆而绝情。丁团长手执听筒依然发愣。过去疑惑的事情终於被证实了,但是,他的心不但没有安定,反而变得更加紊乱起来。
他想起李警官,慌乱地翻弄抽屉,从一堆散放着的名片里找出李警官的名片。他对着名片发呆,耳边又回响起那个冰冷的声音,他又慌乱地把名片放回抽屉,把抽屉深深地推入办公桌。
夜晚的月亮很亮,但什刹海的湖面却陷入一片漆黑。此时,岸边酒吧已经喧闹起来了。一间挨着一间的酒吧灯光璀灿,把湖面映照得流光溢彩。离岸边不远,一座圆形的湖心岛朦胧隐现,岛上人影憧憧灯光隐约,岸边和湖心岛之间,平静的水面不时被摆渡的木船搅乱。丁团长面色阴沉地坐在摆渡船上,身体随着木船的摇摆而晃动。梢公是个爱说笑的小伙子,他殷勤地向丁团长介绍这里的湖光山色酒吧种类,丁团长似听非听,神态拘谨,眼睛一直注视着前面湖心岛上的动静。
什刹海古月酒吧就在这座宁静的湖心岛上。
天气闷热,虫蛾飞舞,古月酒吧门外摆放着几张圆形的低矮小桌,周围是几把短腿的藤椅。每张桌面上,都点燃一只细长的蜡烛。烛火在夜色中摇曳,笼罩出一小片温馨的氛围。
丁团长看表,差10分9点,他有意早到了十分钟,以便观察动静。他点了一杯啤酒,边啜边向周围打量。
时间还早,多数人的夜生活还没有真正开始,酒吧的客人也寥寥无几。纵观全岛,这里范围不大,客人稀少,没有一个看起来可疑的人物。
一个嘴唇涂得很重的女孩凑过来,“先生,一个人吗?”
丁团长挥手,不耐烦地说,“对不起,朋友还没来。”
女孩转身离去,留下一股浓浓的香水味儿。
时间在焦躁的等待中流逝,丁团长把注意力集中在漆黑的湖面上时隐时现的摆渡。九点钟到了,渡船上只下来了一对小青年,女孩子叽叽喳喳跳上岸,象是一只小麻雀。
丁团长的手机响了,他的心一沉,这个家伙看来要爽约。
“你为什么不带上那件东西?”这个家伙鼻音很重,说话开门见山。
丁团长有些不快,“第一次打交道你就爽约,让我怎么相信你?”
“那是因为你首先失信。”
“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我不知道应该带来什么东西。”
电话里的声音恼火了,“你没有诚意,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别人想想。”
“你到底要什么?你到底让我带什么?”
“跟我通过电话,你没有回家,也没有去银行或者其他安全的地方,所以,你没有按照我的意思办。”
“。。。。。。”
“这样的宝物,你根本不可能放在办公室,一定放在家里,银行或者其他保险的地方。”
“你到底想要什么?”丁团长再次发问,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右手习惯地捂住胸前。
没有任何预示,电话挂断了。
此时,在漆黑的岸边,隐约可见几个专心垂钓的人朦胧的身影,他们身后,一个30多岁的男人靠在湖边的铁栏杆上,用一只望远镜仔细观察湖心岛上丁团长的动静。他的嘴角叼着一只烟卷,暗红的火头在黑暗中一明一灭。
三十六
丁圆圆的兴奋感染了陆一州,他有些急不可待,“圆圆,快讲讲,丁叔叔在这篇文章里透露了什么?”
圆圆说,“你先仔细阅读一下文章,我再告诉你。”
陆一州说,“我已经认真读过了,丁叔叔在文章里,只是回忆了与童年的你相依为命的生活,谈论了天伦之乐的幸福。这些生活中的琐屑细节能够告诉我们什么啊?”
“你仔细读读这一段,爸爸教我数学题的故事。”
“神秘的数字排列?无限不循环小数?你是说,你知道是哪一组数字排列?”
“对,一洲,你真聪明。这是一个简单的无理数密码,这是我们阅读爸爸笔记本内容的钥匙。”
“无理数有很多,从开方,到圆周率,得出的,都是无限不循环小数。”
“关键是看具体哪个无理数以及从第几位算起。”圆圆简短地回答。
她找出一块不大的硬纸板,按照一定间距,挖出法文字母大小的孔洞。然后把这块带有许多洞眼的纸板扣在电脑屏幕的第一篇文章上。“一洲,我读字母,你用笔记录下来。”
文字出来了,随着阅读,丁圆圆的泪珠一滴滴跌落在纸面上。此时,她象是看到了爸爸那张关切的脸孔,爸爸低沉的语调在耳边响起。
“圆圆,我亲爱的女儿。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注定已经不在人世了。爸爸惦记你,耽心你,真的舍不得离开你啊。
但是,谁也逃脱不了命运的无情摆布。谁能想到,当七百年前那个失魂落魄的牧师逃离自己家园的时候,这个命运就已经注定了。大戈壁的风沙把一个陌生的行旅推向绝望的深渊,那位主教的出现,使得我今后几十年的人生被一双看不到的手操纵。你的父亲用自己的一生来背负一个历史的重负,一心想满足这位可怜牧师的临终遗愿。但是,命运捉弄人,岁月不留情啊。在那个亲人逝去,朋友离散,童年密友猜忌的可怕时刻,我仍坚韧地履行着自己的诺言。
蒙特卡络的谋杀太可怕了,它把酝酿了五十年的复仇阴谋暴露在我的眼前。鬼使神差,造化弄人,凶手的暗器竟然在我的面前击中了一个纯洁无辜的女孩。那枚毒针可是瞄准着我,应该扎入我的胸膛的啊!我阻拦住打算退场的小演员,我哪里知道就是这个可爱的小女孩无意中挡住了凶手射向我的毒针!深切的悲哀涌满我的胸臆。我多么想与凶手一起长跪在神的十字架前,辨析历史烟尘带来的迷雾,与他一起忏悔这个凶蛮的谋杀啊。但我不能,我无法找到那个暗藏了五十年的幽灵,他象一个复仇之神般凶狠无情,又象狡兔一样机敏诡诘。
女儿,我亲爱的女儿,告诉你这些,并非要你去复仇。不,千万不要,甚至不要产生一丝复仇的念头。神告喻我们,别人打你的右脸,你需把左脸伸给他。况且,这个仇人,根本就是我亲如兄弟的少年夥伴,根本就是一个黑白分明侠肝义胆的好汉。你不能复仇,甚至不应感受仇恨。爸爸要求你,设法寻找他,把我的歉疚和深切的爱交给他,让他明白,这仅仅是一场可怕的误会,而始作俑者者乃是命运,是命运对我们的愚弄与考验。
亲爱的女儿,用密码书写干扰了我震撼心扉的表达,限制了我触及灵魂的流露。但我必须使用密码,因为,若非如此,你会陷入毫不知情的风险,会茫然地坠入一个深渊。凶手就在眼前,而警方已经把视线焦聚到我的身上,我每天面带微笑出现在你的面前,但我的心在绞痛,我多么希望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让我继续每天面对你的快乐和幸福,爸爸一心想与你共享这美好的生活啊。但是,我不能把迫近的危险告诉你,因为,只要我活着,这个可怕的任务就不能落到女儿依然柔弱的肩上。
我的女儿,打开你的电脑,在这个独特的法国网站上,搜索我的第三篇文章,这篇文字详细记载了我在五十年前经历的一段往事,以及发生在七百年前的那场悲剧,要知道,今天发生的所有误解,仇杀,都来源于这段特殊的经历。而更为重要的是,我们不可避免地搀入到这场七百年前发生的神秘事件当中,这个事件以及相关的信物,非常可能给执行人赢得巨大的财富,这就构成了这场误解的恐怖根源。要知道,对於我来说,我所履行的,仅仅是一个终生不渝必须做到的承诺,我必须亲自见证这个遗愿的实现,这是一个对于高尚人品的忠实承诺。
思你,念你,我的女儿,我唯一的亲人!”
笔记到此嘎然而止,丁圆圆感到锥心的伤痛和彻骨的寒意,记录着遗书的纸片从她手中跌落,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爸爸,爸爸!”
她哭叫着趴在面前的桌子上,声音哽咽,后背剧烈地抖动。一直搂着她肩膀的陆一州察觉到贯穿她全身的颤栗,他更加有力地搂紧她,陪着她垂泪,但是,陆一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过了良久,陆一州才轻声说,“圆圆,咱们看一看丁叔叔在文章里,能告诉我们些什么?”
丁圆圆点头,同时用手背擦干眼泪。在这一瞬间,陆一州觉得丁圆圆长大了,突然之间成熟了。
第二篇文章被鼠标点开,刚读了几句,两个人就楞住了。
这是一篇用一种奇怪的语言书写的文字,字体古怪,无法读懂。
“这是越语。”陆一州用猜测的语气说,他仍然有些吃不准。
“爸爸怎么会越南语?”
“确实不可思议,咱们必须找一个懂越语的人核对一下。”
陆一州用打印机把这份文章打印下来,在等待打印机工作的时候,屋里的电话响了。
“喂,”陆一州刚打了招呼,就把听筒递给丁圆圆,“圆圆,这是你的,李警官打来的电话。”
丁圆圆双手握住听筒,只听了一句,泪水就流出来,“李警官,我答应,我答应你。为了给爸爸报仇,叫我做什么都成。”
陆一州有些紧张地盯着圆圆,但圆圆沉浸在电话的对话中,一洲用钢笔在掌心写下几个字,把手伸给圆圆。
圆圆读到一洲的字迹,“丁叔叔不让报仇!”
但圆圆狠狠地摇头,继续把电话的内容说完,才挂断了电话。
圆圆用双手抱着头,任凭泪水在脸颊上肆意流淌。陆一州沉默无言,静静地等待着。
哭了好一会儿,丁圆圆抽泣着,用手推一推陆一州,“你为什么不问我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不问我李警官让我干什么?”
陆一州平静地说,“你已经答应了,自然有你的道理,我为什么要干预。”
丁圆圆破涕为笑,“就是你镇静,周到,要不然爸爸怎么选择把秘密告诉你。”
“现在说吧,李警官要你干什么?”
“他们要设计擒获凶手,需要我的配合。”
“封锁消息,守株待兔?”
“咦,你猜出来了?”
“否则,李警官不会要求你去配合。”
丁圆圆挽住陆一州的胳膊,“一洲,我真的矛盾,真的好矛盾。爸爸明明被人害死,如果不是你正巧赶到,我这条命也搭上了。但爸爸为什么不让报仇?为什么不让我们抓到这个凶手?”
陆一州摇头,“圆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处了。警方要求你配合,你就必须配合。在人情与法律之间,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服从法律。”
“我已经答应警方了。”
“我相信,丁叔叔一定能理解你这个选择。”
“好了,一洲,咱们继续刚才的工作吧。李警官要求我今晚就去医院。”
“嗯。”陆一州把已经折起来的笔记本电脑打开,屏幕闪了几下,重新显现出网页。他们很快找到三剑客的第三篇文章。
丁叔叔发表的第三篇文章,署名仍然是三剑客,但是,在文章尚未打开之前,陆一州已经惊讶地发现,文件的字幅量是零。
他慌乱地点击打开文章,果然,除了一个标题,文章内容竟然空无一字!
陆一州和丁圆圆面面相觑,两个人的脑海里同时出现了同一个名字。
“电脑黑客!”
重庆出版集团这个封面做得真不怎么样。呵呵。
怎么法国的故事,大家似乎不太爱看呢。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