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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佛咒 [打印本页]

作者: 拔剑茫然    时间: 2012-1-19 19:33
标题: 佛咒
本帖最后由 anna 于 2012-2-22 18:00 编辑

中 篇 (幻宗遗脉)

一 西藏活佛的一天



遥远的西藏,天高地远,时光几乎完全凝滞。

最新一世活佛年纪尚轻,此刻正枯坐在黄绸缎铺就的高台上,接受寺庙里喇嘛的顶礼膜拜。颂经声此起彼伏,催人欲眠,但活佛必须正襟危坐,摆出一付高高在上,神圣无比的姿态。没有人知道,此时活佛的内心正在被一阵阵烦躁所困扰,他的脚心仿佛被什么小虫子叮咬,麻痒不止。活佛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今天这种状况平时可从来没有发生过啊。也许,唯一的原因,是今天这个仪式进行的太过繁琐,太过冗长了。他实在不明白,历届活佛为什么都着迷于这种枯燥的形式。每次端坐在高高的法坛上,寺里的喇嘛都把他当做真神一样诚心摩拜,希望沾上哪怕一丝来自他身上的神圣功德。
但今天,那桑扎布---也就是本届活佛世俗的名字,心里却充满了叛逆,甚至是厌恶,他突然有些厌烦充当活佛这个角色了。虽然他知道活佛就是佛陀在人间的化身,所以,活佛的身份不仅无比尊贵,而且是天生的,至高无上的,也是终生不可更改的。但他感到厌烦,感到很难想象今后继续做为活佛的日子会怎样熬下去,这种单调乏味的生活难道必须持续一生一世!
活佛被自己头脑里突然出现的荒唐念头吓了一大跳。

那桑扎布被金瓶掣签遴选为活佛的时候,刚刚年满八岁。与其他中选的孩子们不一样的是,八岁的那桑扎布已经显得成熟健壮充满自信。而且,那时那桑扎布的思维已经露出少许成熟的庄重和人世沧桑的悲壮。当初,按照死去老活佛的遗愿四处寻访灵童的老喇嘛们,第一眼看到他时就感到发自内心的喜悦。仅仅从出众的外貌和高尚的举止上,这些持重的僧侣,早已隐约看到老活佛的影子了。那桑扎布出生在青海省一个贫苦的牧民家庭,从小家境贫寒,生活艰辛。青海常年冰寒的高山雪野,是他从小玩耍的地方,到处的岩石和凄草,贫瘠荒凉,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然而,寂寞的牧民生活,并没有夺走他童年的欢乐,他生性好奇,热衷探险,性格早熟。加上,邻居家那个可爱活波的四岁小女孩赞格玛,使他的童年生活充满了欢笑。虽然年纪幼小,他和赞格玛只是在过家家中装扮过夫妻,但他觉得赞格玛是他灵魂中的女孩,是神赐给他的未来的妻子。

幸运的金瓶掣签,他被供奉为活佛,一人升官,鸡犬升天,全家由于他的当选而于一夜间变成尊贵的贵族。当他看到爸爸扯掉破旧的藏袍,换上贵族的皮衣时,爸爸手舞足蹈,狂笑疯舞,口角喷出的白沫象地热喷泉的气雾一样。他感到一种耻辱,这种天生的耻辱感,不是他这样贫穷藏童所应该具备的品质。一位挑选灵童的老喇嘛把他的神情默默看在眼里,他不让人察觉地暗暗点头,露出赞许的神色。

那桑扎布学习藏文和经书,他的进步神速,连教他文化的喇嘛都认为他一定有神灵助佑。他对藏传佛教中经文的妙悟和见解,更使得众僧众目瞪口呆,如见神人。人人都知道这是老活佛在他身上显灵的结果,他无疑是老活佛在人世间的直接化身。用不了几年时间,随着身体成熟,他长得高大威武,气宇不凡。而他的经文知识,早已使得寺中喇嘛们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在寺院和附近百里内外的百姓中间,所有的人都为了老活佛直接转世为年轻力壮的小活佛而满怀喜悦。可惜,并没有人知道此时他内心中充塞的苦闷。终日象个木雕泥塑一样供人顶礼膜拜不但不能使他幸福愉悦,做为活佛直接感受到神迹的渺茫,更使他漠视神鬼的尊贵。人世和神界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应该更加生动,更加有血有肉,更加充满人情味道。更何况,活佛不应该是供品,他是人,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性有欲的活人,他需要欢笑,蹦跳,朋友和女人。尤其是女人,使他发育成熟的身体憋闷异常,痛不堪言,时时感到自己快要爆炸了。神的教诲对他日渐成熟健壮挺拔的身体的痛苦感受,显得格外疲惫无力,他多少次对着神龛默念,如果你是真神,救救我的肉体,或者让我象普通人一样来一场疯狂的爱恋,让我产生一次忘我遣眷,肆意发泄的过程吧。
藏传佛教对于控制肉体性欲有着一套行之有效的功法,每当欲火如焚的时刻,活佛也必须依靠这套功课平息内心无穷无尽的野火。但心火熄灭了,欲望平息了,火种却随时在无边的黑暗中,像星斗一样眨着诡秘的眼睛。
这时,活佛才明白,与他身体一同成长健壮的,不止是肉体的欲望,还有一个心灵的渴求。就像太阳对于月亮的渴求,花朵对于雨露的渴求一样。对于无所不能的佛经,人类心灵,永远是过于广大了。如果你不能盲从于宏大语言的描述,等待你的,永远是超越宇宙天地的茫然世界。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甚至佛祖都会显得无能为力。
活佛明白,在他整整七年,成为活佛以前的世界里,心魔早已种下了坚硬的种子。经书的力量撼天动地,却丝毫动摇不了他内心的蠢动,就像春天的脚步温柔而坚定,但无所不摧,勇往直前一般。
活佛求助于神灵,他不需要雷霆万钧的毁灭和建设,但他同样不需要纹丝不动的宁静和平凡。
神佛对他的乞求无动于衷,一方面继续丰富他的体魄,充盈他的知识领域和感悟能力。另一方面,却让他在无穷无尽的天地之间孤独地存在,忍受无边无际的凄凉和寂漠,旷大迷蒙的空虚和悲哀,继续让恐怖而无情的心魔狠狠折磨他勉强对抗的身体和心灵。

作者: 江南紫音    时间: 2012-1-19 23:29
修炼的路上并不容易啊。
作者: faneuro    时间: 2012-1-20 00:14
写这个题材的,好像很少人哦!
很有意思!
作者: 拔剑茫然    时间: 2012-1-20 08:45
回复 faneuro 的帖子

谢谢,几乎所有人都喜欢西藏,几乎每个人都想去西藏。我幻想着进去,幻想着故事,带着幻想回来。
作者: 拔剑茫然    时间: 2012-1-20 08:48
本帖最后由 anna 于 2012-2-22 17:56 编辑

二 神圣的摩顶仪式

光阴衽苒,一晃十年时间过去了。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寺庙举办每年一度的盛大活佛摩顶祝福仪式。这是一个难得的大法日,虔诚的信徒们从四面八方远远近近的地方云集到耸立着高高寺庙的山坡圣地周围,很多人是从特别遥远的青海省荒僻的山区,经过长途跋涉特意赶来的。他们衣衫褴缕,皮肤粗糙,很多人脚上磨起厚厚的老茧。但所有信众心情激荡,目光灼灼,一心等待心中无限景仰的活佛用无所不能的圣手对他们进行摩顶祝福。
这样盛大的法会每年才能举办一次,全寺的喇嘛提前好多天就人心蠢动,喜气洋洋地开始准备了。这天,恰好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清晨,鲜亮的朝阳灿烂辉煌,整个寺庙笼罩在通亮美好的晨光之中, 犹如一座黄金的宫殿。寺庙一侧的高坡上,早已铺设了一张巨大无比的精致唐卡,这张粗布缝制又用鲜艳的颜色精心描绘的唐卡已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由于每年才能对公众隆重地展示一次,平时总是被喇嘛们精心保管,并且不断修正描画,所以,虽然历史悠久,唐卡却永远崭新光鲜。唐卡正中是一副宝相庄严的佛尊坐像,佛像周围环绕着各种鲜艳的彩色图案,把佛祖的世界描绘得金碧辉煌,令人神往。佛祖的世界里全都是想象中的天国图景,梦境般的天国美丽光明,如同旭日东升的朝阳,充满人类最辉煌的梦想和最美丽的幻像。大圣日的这天,整座高坡几乎都被这副唐卡遮盖住了,就连寺庙都被金碧辉煌的唐卡照亮,高山和天空被这幅神圣的景象辉映得熠熠生辉。
平时,藏区的天地纯然单调,天空晴朗,草原宽广。但天仓仓野茫茫,原始的单调与沉闷,使得藏区的天地色彩格外单调,气氛格外压抑。所以,看到山顶阳光中的寺庙,和整个山坡覆盖着无比辉煌耀眼的唐卡,所有从远方走来的人,心胸立刻被节日的喜悦充盈,变得兴奋和愉悦起来,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松开沉闷了一年的紧皱的眉头。
天地之间,寺庙和唐卡,是人们心目中最美丽的天堂!
每一个藏民,一生中至少要有一次朝拜圣庙,接受摩顶。这对于他们命运坎坷,悲惨多难的一生,尤其是对他们无限期待的死后世界,是一件无比重要的大事。藏地传统,轻今世,重来生。所以,无论今天生活多么艰辛,无论眼瞎腿瘸还是身患残疾,他们都必须用自己的双手和双脚走完从家乡到圣庙的每一寸土地。一路上他们无比虔诚地匍匐跪拜,每走一步,便行一次五体投地大礼,同时口中高宣佛号。无论路途多么艰难,他们都会栉风沥雨,历尽艰辛,用虔诚的心灵和褴褛的身体跪拜完成从家乡一直到达圣庙台阶之前的崇高仪式。所以,在这个大法日来临之际,寺庙所处的圣山前面,早已熙熙攘攘挤满了虔诚的藏民。整座山坡人头攒动,香烟缭绕,颂佛的声音高低起伏,联绵不断。
直到临近中午时分了,活佛才正式出现。此时,活佛身穿锦缎,肩挂哈达,头顶华盖,面含微笑,一步步庄严地迈出圣寺的大门。所有在场的人早已等候良久,在这庄严的一刻,广场上骤然肃静,变得鸦雀无声。香客们心神激荡,全身匍匐趴在地面,嘴里心中不停地默颂佛号。活佛踱出大门,降阶站立。顶礼膜拜的人们立刻爬起身来,在活佛面前自动排成一行长列。个个弯腰曲背,深低下头,一个挨着一个,缓缓从活佛面前经过。信徒们衣衫破烂,但那是漫漫长途不断五体投地膜拜的结果,他们皮肤粗糙,这是前来寺庙时,被暴虐的阳光普照的结果。严酷的路途,他们忍受艰辛,就是由于他们敬重活佛,随时等待着活佛用手在头顶上轻轻一抚,然后,才能带来无限的幸福和来生的美好感受,无比欢欣地踏上返乡的路程。所以,这个摩顶的仪式,是信徒们心中企盼的是福日,是他们内心最为激动的时刻。信众们热泪盈眶,声音哽咽,很多人忍不住抱住活佛刚刚抚摸过头顶的手掌热烈亲吻,忘情流泪。
那桑扎布活佛愿意给贫苦的人们摩顶。他知道这种简单的仪式,会给人们带来终生享用不尽的幸福,有了这个想法,就使得他像小孩子一样心情格外兴奋。如果他枯燥的生活竟然能够给人们带来欢乐,生活就会呈现出美好的意义,这种意义,也给他带来了纯真的乐趣。
那桑扎布活佛出身贫寒,是个穷苦牧民的儿子,直到七岁才幸运地被金瓶掣签,遴选为新一代活佛。所以,虽然从此锦衣玉食,过着像帝王一般的日子,但他从内心深处仍然同情贫苦牧民。更何况,眼前这些衣衫毕缕,面容困苦的穷人,当他们得到自己用手轻轻一抚,便会幸福得如沐春风,从此心情欢愉,满心喜悦。这种神奇的作用,真是连活佛自己都没有想到。
毕竟,从七岁的童年开始,那桑扎布活佛早已远离了世俗的生活,他内心单纯,谈吐高雅,满心都是佛光普照,天地光明!
但今天,那桑扎布活佛感到有些异样,一种不安的感觉在他心中翻滚。他知道今天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但这件事到底是什么?他竟然无从猜测。
活佛心潮起伏,眼睛略显不安地张望。但这个内心的秘密,外表上并无显露。活佛依然面含微笑,给每一个弯腰经过他面前的人摩顶,笑容慈善,露出一副透视人生,大彻大悟的高人才能具备的庄严宝相。在如此伟大庄重的时刻,所有从眼前经过的人们都谦卑地低着头。他的面前出现的,只是一只只灰白色的头顶,头顶上头发干燥杂乱,显露着低贱贫苦的身份。这些都是最谦卑的信众,正在等着他依次用手去触摸,得到终身难忘的幸福。
这时,透过缓慢移动的手缘,那桑扎布活佛突然看到一只鲜艳的脸蛋偷偷冲他扬了起来,就像水面上突然冒出的一朵艳丽的荷花。活佛的耳边传来一声轻微但充满激情的甜蜜呼唤:“扎布哥哥,是那桑扎布哥哥。。。。。。!”那桑扎布觉得自己一时之间产生了错觉,他的眼前出现了残雪斑驳的大草原,几只雄鹰在高得眩目的蓝天上飞翔。那桑扎布牵着邻家小女孩赞格玛的小手在草原上奔跑,赞格玛笑着,格格的笑声惊飞了躲在草丛里的小鸟。那桑扎布心情辽阔,欣喜若狂,满眼都是美丽的蓝天白云。忽然,赞格玛惊叫一声跌倒在地,那桑扎布一看,原来赞格玛的小手被冻硬的草叶划了一道口子。那桑扎布赶紧蹲下身子,把赞格玛淌血的小手指含在口中,轻轻地吸润。赞格玛抬起挂着泪珠的小脸,幸福地笑了,“扎布哥哥,你这样一吸,我就不痛了,我要让你一直这样吸着。”那桑扎布点头,“好,我一直给你吸,再也不放开。”此时,那桑扎布的心里一动,他登时认出面前的少女就是赞格玛。他用手一遍遍地抚摸赞格玛的头顶,又把手让赞格玛紧紧握住,任由她热烈地亲吻。赞格玛把他温暖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用只有那桑扎布一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悄声说道,“自从你离开,我就再也没法安宁。扎布哥哥,我想你,我好想好想你! 今天我终于找到你了,我要留在这里,留在你的身边,你要等着我呀。”那桑扎布惊恐地向两边看,身边只有一个忠心耿耿,慈爱温和的老喇嘛丹仁法师。丹仁此刻正在向远处的人群眺望,为今天这个宏大的场面而激动慷慨。那桑扎布放心了,他弯下腰,假装用一种嘱托老人家的动作把头靠近赞格玛………这样,站在身后和远处的喇嘛会误认为他在安抚一位老人家………他低声关切地说,“妹子,快回家,你进不了寺庙,如果不听话,你会受到残酷的刑罚。别胡闹,赶快回家去。”说这些话是如此的违心,但那桑扎布不能不说。他感到赞格玛的身子在强烈抖动,耳边,传来赞格玛已经变成少女的甜美声音。“扎布哥哥,我的手指破了,我要你永远含在嘴里,我想念你,我死也要留在你的身边。”
赞格玛在他身前停留的时间已经太久。虽然人们从几乎清一色的藏袍外表无法看出赞格玛并不是个需要特别关爱的老婆婆,但时间太久还是容易被人看出蹊跷来。那桑扎布不敢流露出内心的激动,更不敢对赞格玛再进行劝戒,赞格玛已经悄无声息从他眼前消失。周围全是涌动的灰色头顶,那桑扎布无法辨认哪个是他十年来朝思暮想日夜相思的小赞格玛。现在他终于明白自己一直内心躁动无法安心理佛的根本原因。他内心一直深深地埋藏着一个小女孩的身影,他与赞格玛早就在幼小的心灵里情根深种,难以释怀了。
摩顶仪式结束后,那桑扎布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一旦明白了日夜折磨自己的原因,他反而更加日夜思念赞格玛。他对着夜晚的黑暗屋顶,反反覆覆描绘着赞格玛已经变成少女的可爱脸庞。他清清楚楚记得那个一个小小的涡旋飘在赞格玛鲜嫩的右颊上,赞格玛的双眼更象是黑暗中的金色阳光,使得他内心充满了激情和渴望。

佛咒封面.jpg (51.25 KB, 下载次数: 112)

佛咒封面.jpg

作者: 海芬心语    时间: 2012-1-20 10:03
真是妙笔会造美丽故事!
下次如果把字体放到5号,可能阅读起来就更方面啦!
作者: 拔剑茫然    时间: 2012-1-20 13:09
回复 海芬心语 的帖子

谢谢,我是把原稿直接拷上来。
春节了,给大家多贴点故事助兴。哈哈
祝大家   新春快乐!
作者: 海芬心语    时间: 2012-1-20 18:05
回复 拔剑茫然 的帖子

多谢!
也祝你春节快乐!
作者: 拔剑茫然    时间: 2012-1-20 20:18
本帖最后由 anna 于 2012-2-22 17:59 编辑

                                三 冒险进寺

每年都有一些年轻喇嘛进入寺院。他们有些是被虔诚的父母送进来的,也有些是被饥饿贫穷所迫,更多的则是自愿献身佛门的虔诚信徒。寺庙是个男青年的世界,在这个躁动的年龄里,让他们完全杜绝身体和世俗的强烈诱惑,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情。为此,寺里专门安排了一位老喇嘛负责年轻喇嘛的风化事宜。这个主管风化的老喇嘛风格强硬,手段残忍,用几乎血腥的手段,控制年轻喇嘛蠢蠢欲动的激情。寺庙里的气氛是严肃而沉闷的,而年轻喇嘛的私下举止,往往事关风化,事关佛的安宁,事关寺庙的远近名声。
但这一天,主管风化的老喇嘛也感到为难了。寺里新来了一位年轻的小喇嘛,他白嫩的脸庞,弯弯的眉眼,右腮一旋深深的笑涡。如果不是略显肥大的布袍,年轻的喇嘛们还能看到他娇小的身躯。他走路时窈窈婷婷,说话未语先脸红,处处压抑不住年轻女孩子的风情。小喇嘛们纷纷注意他的行踪,无论他走到哪里,都会被年轻喇嘛们热切的目光包围。短短几天,主管风化的老喇嘛已经深感头疼。这个新来的小喇嘛来自活佛的家乡,并且自称认识活佛本人。主管风化的老喇嘛试图制止年轻的喇嘛们的视线,但这种注视根本构不成罪行。老喇嘛也深感无从着手。百般无奈之下,只好把这个难题交给活佛本人来处理。当活佛在自己神圣的经堂里见到这位美丽的小同乡时,他嘴巴张得大大地,完全惊呆了。面前这个娇小迷人的小喇嘛,竟然就是他朝思暮想的赞格玛 !
赞格玛俏皮地看着活佛,她感到好玩,新鲜,亲切,刺激。那桑扎布活佛,她幼时的玩伴,哥哥,情根深种的恋人,远隔千山万水和寺院高大院墙的活佛,现在正目瞪口呆的楞在她的面前。他显得是那样的惊惶失措,木木呐呐,张口结舌。赞格玛趁主管风化的老喇嘛一离开,立刻扑进那桑扎布的怀抱,“扎布哥哥,我好想你,我好想你。”那桑扎布从梦中惊醒过来,也紧紧抱住赞格玛,用怀抱里温暖的身体来证明这一切是真实的。但他赶快又把赞格玛推开,厉声喊道,“妹子,谁让你乔装进寺的,你不知道一旦被发现,你会被活活打死吗?“
     “我不怕,我不管,我要在你的身边,绝不和你分开。十年了,扎布哥哥,三千多个难熬的日日夜夜,你知道我是怎样强烈地想念着你吗!”
      那桑扎布活佛犹豫了。这十年里,尤其是最近的两三年时间,他又是怎样地忍受灵与肉的煎熬,焦躁与烦闷的蹂躏,日夜思念着赞格玛。尤其在几天前的法会上重逢之后,他差不多夜夜失眠,翻来覆去无法入睡,饱受无穷无尽的思念之苦。他从心底终于明白了,最近几年的躁动,是因为他始终无法放弃对赞格玛的思念与爱造成的,这种青梅竹马式的相恋,是根本无法根除的。这种思念,给他的灵魂造成了无比巨大的冲击和震撼。他甚至无法想象今后漫长的岁月里,如果没有赞格玛陪伴,他将会如何渡过。活佛的身份给予他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财富,但他必须付出的代价却是放弃终生的幸福。他不情愿付出如此高昂的代价,他烦躁,他懊恼,他无法安心读经!这不是他自己的选择,这是命运对他的不公。
     那桑扎布活佛泪流满面,他跳起来,再一次把赞格玛搂进自己的怀抱,“赞格玛,赞格玛,你为了我,为了我们的爱,付出的是什么代价,冒的是什么风险,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那桑扎布哥哥,我知道自己在拿生命冒险。但是,我无法管住自己了,扎布哥哥,我管不住自己了。我不明白是为什么,我不敢想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反反复复想了,我从骨子里明白了,我知道自己,我只想找到扎布哥哥,只要能和我的扎布哥哥生活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只要一天时间,我都情愿付出生命的代价,就是死我也不怕,因为,因为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呀,那桑扎布哥哥!”
这番话触目惊心,深入骨髓,如同雷霆万钧,如同万箭钻心。赞格玛的心思,那桑扎布怎么能不懂呢?他自己不是也曾日夜不安,也曾心如乱麻!赞格玛的话象是明灯,一下子把他的心照得雪亮,过去那些难眠的日日夜夜,谜底一下子就揭晓了。想到这里,那桑扎布什么也不顾了,他伸出双手,一把将赞格玛紧紧紧紧搂在怀里,忘情地亲吻,忘情地抚摸,忘情地陶醉。他的记忆在这一瞬间完全复活了,过去的一切如同雅鲁藏布江的流水一般从眼前流过,清新而又甜美。这时,在他溢满泪花的眼里,又出现了辽阔的草原,布雪的山坡,羊群,牛群在蓝湛湛几乎透明的天穹下安祥地吃草。牛羊群中间,他拉着赞格玛的小手欢快地奔跑,跳跃。赞格玛的小手是那样的温暖,赞格玛的小脸冻得通红,但他们的身体好热,就像沐浴着盛夏的阳光。青春的激情充满活佛的胸腋,他愿意这样不顾一切地去冒险,去享受,去爱。即使因此会冒犯佛祖,即使被人发现就会受到最严厉的烈火焚身的惩罚,即使死后会坠入阿鼻地狱,他也不在乎,他愿意,说什么也愿意! 虽然佛祖向他许诺了繁华似锦的来世,但如果今生今世得不到赞格玛的陪伴,来世对于他又有什么意义?世上永恒的东西是什么?仅仅是那个无法窥测的来世吗?今世不幸福,来世到来时,错失今世的赞格玛,他还剩下什么! 那桑扎布只觉得他的生命重新回到了这个年轻的躯体里面,在那里激荡,沸腾,燃烧!其他的一切,全部被燃烧的火焰吞没,连一点儿灰烬也没有剩下。
那桑扎布把这个引起寺院骚动的小喇嘛留在自己的经堂里做些杂务,这使得主管风化的老喇嘛大大松了一口气。一场潜在的风波平息了,整个寺庙里,没有一个年轻喇嘛敢去窥测活佛的经堂。而且,由于伺候活佛的工作,新来的小喇嘛身份变得尊贵,年轻喇嘛们见到他必须低眉顺眼,谁还敢再用眼睛直视他一眼 !
全寺喇嘛里面,只有一位老喇嘛常常把考察的眼光落在赞格玛身上,无论赞格玛走到哪里,他总是出现在附近,一双探究的眼睛总是注视着赞格玛的全部举动,赞格玛的身影几乎逃不脱这双无处不在的深沉的眼睛。这位老喇嘛的注视使得年轻欢快的赞格玛深感恐惧。但奇怪的是,老喇嘛似乎只是在考察,他并没作出任何更多的举动。赞格玛把这件事告诉活佛,那桑扎布立刻笑了,他叫她放心,丹仁喇嘛是他的佛经老师,他谦逊随和,饱学多才,是一位最能让活佛叹服和尊重的老喇嘛。但那桑扎布越是这样放松,赞格玛就越感到心惊肉跳,她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没有一件能够逃出丹仁喇嘛的眼睛。



作者: 拔剑茫然    时间: 2012-1-22 14:54
谢谢,后面一段比较惨烈,所以,等春节过后再更新。
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事物撕碎了给人们看。
作者: 凡芳侠YL    时间: 2012-1-24 23:07
以后需再关注
作者: 海芬心语    时间: 2012-1-25 00:56
可以像钟敏一样发连载吗?我无法把你的小说放到头条。除非你像钟敏一样做哦。我刚找了好久呢
作者: chocolatelit    时间: 2012-1-25 0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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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心灵进化到极致,无法获得力量在黑暗中攀登,神灵的出现如万丈峭壁上的一根绳索,引导我们像探索了苹果的牛顿一样,发现另一个极致幻美的世界。雪域高原的稀薄空气与变脸似的蓝天赋予纯净的现象,暂时放下心中所有羁绊,呼吸人间的美好
作者: 拔剑茫然    时间: 2012-1-25 09:16
回复 海芬心语 的帖子

谢谢,就这样贴吧,反正也没几个人读。呵呵。
作者: 拔剑茫然    时间: 2012-1-25 09:18
回复 chocolatelit 的帖子

我们确实缺乏藏人那种虔诚。其实,这部小说的中心只是描述了一个历史上的大谜团。
这是我的三大长篇悬疑系列中的一部。另外一部<<追踪蓝宝石>>也正在贴。
作者: 拔剑茫然    时间: 2012-1-25 09:25
本帖最后由 anna 于 2012-2-22 18:02 编辑

                                四 原来这是罪孽奸情

    两个人秘密享受着不为人知的爱情生活。
    虽然发生的一切都是在一种心惊肉跳,偷偷摸摸的气氛下进行。虽然,活佛知道所有人都必须先恭谨地敲门得到他的同意才能进入经堂,没有人敢不经他容许破门而入。但偷情的感觉始终伴随在他们的左右,有好几次,活佛从睡梦中惊醒,发现浑身淌下涔涔冷汗。
    但紧张的神经使年轻的生命更加亢奋,此中的甜蜜和甘美,又不是一般人所能体会得到的。他们爱得太投入,太忘情,太痴迷了。终于有一天,赞格玛感到身体不适,她恶心,呕吐,肚子里产生不断膨胀的感觉,她知道,这是怀孕的征兆。
    人们对于怀孕就像初享两性的快乐一样本能地无法理解,但同时也充满无穷的欣慰和喜悦。
    活佛抚摸着赞格玛逐渐隆起的肚皮时就带着这种惊讶和喜悦,他内心充满更多的,无法理解也无法置信再加上无法克制又不断增长的好奇心。神的世界给予对外界始终一无所知的活佛的只是无数经文中神圣的教条,但这个教条缺少实质的描述和亲眼目睹的感官刺激。经堂墙壁上绘满了佛教终极世界的美丽图画,但图画毕竟虚幻,与赞格玛隆起的肚皮相比,世俗的喜悦更加直观和容易感受得到。
    活佛再也不相信这种世俗的喜悦是什么罪恶了,因为,佛学的根本,是终极的幸福与希望。与即将降临的小生命相比,任何终极的描述,又如何能带来如此巨大的惊喜和渴望呢!
即将成为人父的活佛内心掠过一道金色的阳光,这道阳光是如此辉煌,把他的未来燃烧得雪亮。原来,幸福和美好是可以触摸的,是实实在在的,是随时可以呈现在眼前的美丽景象。这个幸福,并非墙上画像那样死板,那样飘渺,那样缺少生动。幸福原来非常简单,非常容易得到。在伴随着心跳的亲昵中,在并不崇高但充满了不可或缺的惊喜中,在身体直接能够察觉到的范围内。并不需要高深的学识与见解,幸福,竟然在琐屑和慌乱中轻易诞生了。
即将成为父亲,这个意想不到的结果,竟然令活佛欢乐得如同儿童!
    活佛从七岁开始接受佛学教育,他的生活早已隔绝了世俗的平凡,当活佛第一次品尝了世俗的快乐,当他不必再试图克制心魔,甚至搬出藏传佛教特有的功夫克制不断涌上来的青春冲动,而是随心所欲地畅游在欢乐的海洋中时,墙上的美丽绘画就开始褪色了。
    很多孩子第一次看到农人驱动水牛在田里耕作时,都会对这个能够驱动庞大水牛的农人充满了崇敬。只有当他长大成人,才能体会农人的辛苦。活佛心中的很多东西在塌陷,但他仍然对佛充满敬意,这道最后的防线,是发自内心的信仰造成的。不需许诺,不需坚守。信仰的力量与世俗的欢乐交相融汇,形成一道美丽缤纷的佛学彩虹,彩虹之上,双双站立的,是活佛和他终生不渝的挚爱赞格玛。也许,还将有一个孩子,这是他与赞格玛两个人欢乐的结晶。
    赞格玛与活佛一样被幸福和即将成为母亲的事实激动得彻夜难眠。但长久的世俗生活浸泡出来的赞格玛首先感到惊慌起来。她的肚子不断隆起,瘦小的僧袍越来越遮不住不断变化的体形。尤其是,令赞格玛格外恐惧的丹仁喇嘛那双乌黑的眼睛就像具备穿透能力,视线变得越来越尖锐。赞格玛低声向活佛求助,但活佛并不惊慌,这个自从七岁开始就被人供奉高高在上的活佛,早已不识人间烟火,更不认识世道人心,人生风险。
    好在在赞格玛的身体变得几乎无法再加掩饰的时候,活佛终于明白了眼前的现实。加上赞格玛不断催促,活佛才开始考虑如何善后。活佛焦急地在经堂踱步,经常显出手足无措。虽然,神态依然安详,动作依然从容,但活佛对于人间的事情,所知毕竟有限。
    赞格玛怀孕六个多月了,用布带紧紧缠裹的肚子还是隐隐露出了明显的痕迹,她不能再在寺里停留下去了。那桑扎布活佛虽然恋恋不舍,虽然情义绵绵,但他明白现在必须作一个稳妥的安排,他必须让赞格玛远远离开寺院,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把孩子安全生产下来。待孩子安排妥当以后,赞格玛才能再以小喇嘛的身份,重新返回那桑扎布身边。
    可惜的是,那桑扎布活佛分身无术,他无法在赞格玛生育的时候守候在亲人身边,也无法为赞格玛安排寺庙外面的一切。现在,活佛唯一能渴望的就是母子平安,顺利生产。对于赞格玛和他们未来孩子所能做出的任何安排,那桑扎布活佛都无从插手无从过问,虽然权力无边,虽然远远高于世上一切凡人之上,但那桑扎布活佛不会,也根本无法对寺庙外面的事情施加任何影响。更何况,是冒充寺中小喇嘛的赞格玛即将临盆这样一种异常特殊的状况。
终于到了这一天,分手的时刻来临了。
    那桑扎布活佛让贴身服侍的小喇嘛去后藏取一部佛经,活佛亲自送赞格玛离开了寺庙暗红色的大门。大门在那桑扎布活佛面前轧轧地打开又轧轧地闭合了,暗红色的大门如同利刃无情地切断了活佛万般殷切的目光,大门也像水闸一般割断了那桑扎布活佛与外面世界的一切联系。那桑扎布活佛闭上眼睛,在暗红色楠木制成的沉重大门前久久站立,他目光呆滞,思维停顿,如同一尊木雕泥构的佛像。就这样站立了良久,终于,活佛深深叹出一口气,缓缓转身,蹒跚地踱回到自己的经堂。
    这些天来,一旦决定了让赞格玛独自远行,活佛唯一能做到的,除了对外界毫无常识的千叮咛万嘱咐外,就只能让赞格玛尽量多携带一些银钱。这样一来,赞格玛就可以尽量走得离寺庙远一些,躲开寺庙在邻近百里范围的极其巨大的势力和影响范围。
    赞格玛依然一副小喇嘛打扮,新剃的光头发出青色,身披一件格外肥大的暗红色僧袍,后背上有一个很小但特别沉重的包袱。赞格玛迈步艰难,脸色矫红,泪眼朦胧,显出一副心情激荡又心事重重的样子,直到活佛的叮嘱告一段落,她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经堂。两人无言地行过寺院院落,在喇嘛们惊异的目光中,赞格玛迈出寺院大门,沿着寺院外铺设的石阶路走下山坡,然后,迈上尘土飞扬的大路上渐行渐远。
    昨晚在活佛的经堂,两个人临别默默,长久无语,千言万语早已说过,却觉得仍有满肚子的话无从说起。今日清晨,旭日东升,蔚蓝的天空只有几只孤雁的哀啼,象征着远行的艰难。活佛无法再为心上人做任何其他事了,甚至不能把他她送出寺庙大门以外,这样会引起其他喇嘛的怀疑。活佛为不能为赞格玛在外面的陌生世界作任何的安排而内心如同刀扎。眼前,几个守候寺院大门的老喇嘛从见到活佛开始便始终毕恭毕敬地躬身立在庙门两侧,他们的态度,象征着活佛至高无上的权力与尊容,也无形之中限制了活佛真实感情在分手一刻的流露。活佛觉得,自己此刻变成了世界上最为卑微的奴隶,他不能把赞格玛送出门外,甚至连目光都不能在赞格玛身上过久停留。他必须在外表上对这个小喇嘛的离去无动于衷,让人们以为活佛并非送人出行,仅仅是久坐烦闷,出来遛弯散散心而已。活佛的心里早已翻江倒海,但表情仍如往常闲散时一般,安静平和,万事不莹于心。
    赞格玛终于离去了,周围的一切早已储满了赞格玛的信息,就像充满电荷的磁场。活佛回到经堂,对佛枯坐。他的心时刻抚摸着赞格玛遗留下来的一丝一缕,如同赞格玛尚未离去一般,甚至每日必焚的佛香,都充满着赞格玛亲切的体香。
    那桑扎布活佛自从七岁那年与赞格玛分手以后,就再也没有体验过分别的苦痛。即使七岁那一次,新鲜生活的刺激,也使得分手变得无足轻重。
    但这次不同于往日,赞格玛离去,活佛的心也跟着离去了。
漫漫红尘,陌陌歧路,朝阳点燃了赞格玛暗红色的僧袍,夕阳笼罩了赞格玛娇小的身影。赞格玛在哪里,是什么牵动着那桑扎布活佛的心,是什么带来了那桑扎布活佛无法忍受的寂寞与相思。
    赞格玛在的时候,她足尖点地轻轻移动的步伐,她小心翼翼用手护住点燃香烛的动作,她的掀动门帘,送进香厨烹饪的斋饭时那种把调皮悄悄藏起来的笑意,她紧紧搂住那桑扎布活佛的略微有些粗糙的双手。这所有的一点一滴都顽固地逗留在活佛的经堂里,留在这个曾经是无忧无扰美丽的二人世界的斗室里面。
    现在,赞格玛走了,活佛首先想到的,并非即将临盆的孩儿。他首先承受的,竟然是一种极其强烈极其刻骨铭心的孤单寂寞!
    其实,进入寺庙,遴选为活佛至今,十几年光阴,日日诵经木鱼,夜夜青灯古佛,活佛仍无法习惯寺院内的安宁与寂静,尤其是自己的经堂,这个不被搅扰的一人世界,成为活佛心灵的枷锁。
    但自从赞格玛来到他的经堂,活佛的世界忽然充满了阳光。他忽然发现这个无人敢于骚扰的经堂,实在是一个天堂世界。安静,是二人世界的休恬,充满了惬意与甜蜜。赞格玛把经堂的一切都涂上了一层暖色,就连每天必须完成的诵经的功课,都变成暖色调的妙乐仙曲。
    今天,自从把赞格玛送出寺庙的大门,远行规避,去生育他们亲爱的儿女。但活佛为什么产生了不安的感觉呢?按说,赞格玛对外面世界的熟悉远远超过脱世超俗的活佛,她具备足够的在外面世界生活的能力。她身上携带的金钱,即使离开千里万里也毫无困难。那桑扎布活佛理应放宽心思,静候佳音的到来。
    但活佛为什么在赞格玛离开的那一刻始,突然产生了一种惴惴不安的预感。随着赞格玛离开日期的延长,这种内心的不安与忐忑越来越烈,最后竟然变成无时不刻的心惊肉跳。为什么产生这种感觉?是孤独产生的巨大不适与压力造成的敏感,还是对于即将发生的重大危机的原始本能反映?
    这种不宁一天比一天强烈,就像每天早晚必至的日出日落一般。活佛坐立不安眼跳皮抖,最后甚至发展到一日三惊坐立不安。那桑扎布活佛再也无法像往常那样静心端坐,安心默诵佛经。甚至一些必不可少的法事,活佛也显得三心二意丢三忘四。虽然,他尽量克制掩饰自己,经常用失眠头疼的借口敷衍吃惊的随从,但活佛心神不符的状态,仍然引起寺里喇嘛的担忧。为此,寺里请来了最好的藏医,使用了最具神效的藏药。活佛强做安详地安慰大家,他的身体很好,他没什么病症,佛祖在护持着他呢。但喇嘛们的担忧仍然强烈,寺里弥漫着发自真诚与祝愿的祈祷,喇嘛们祝愿他早日安康的祈祷声日夜不息。
    那桑扎布活佛为什么如此担忧?一方面出于孤独,另一方面,他本能地觉得赞格玛很可能并没有离去很远,这个不听话的倔强丫头会不会不听从他的嘱咐和设想,停留在离他并不遥远的地方?临行前,赞格玛剃光的头发,在她生产时会是一种麻烦的形象,赞格玛虔诚善良的面容,更充满了从善如流的佛家气度。这些,会把赞格玛的身份暴露于天光之下。赞格玛临行前,自己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些?光知道繁繁絮絮的唠叨,像个没有经验的接生婆,却没想到这最最普通的地方加以留意! 想到这里,那桑扎布活佛内心惶恐不安大祸临头的尖锐感随着发现细节的增加而日渐沉重。可惜的是,这些担忧,这些信息,却无法传达给远离自己的赞格玛! 这个单纯善良的年轻母亲会想到这些细节吗?她可能警惕的迅速改变自己的形象和面貌,变成一个最最简单的藏族女性,像任何一位普通的母亲一样把孩子生产下来吗?那桑扎布活佛急得团团转,却得不到任何关于赞格玛的消息,也无法向任何人打听她的下落。他没有可靠的人可以派遣,也没有任何知心的朋友或亲人可以诉说,他得不到任何人的哪怕一丝的帮助。位高权重,万人敬仰的活佛,这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孤苦伶仃的孤儿,在这个世界上得不到任何帮助。他在祈祷时,甚至乞求过路的风,哪怕风能给他带来一丝赞格玛和即将出生的孩子的信息呢!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时间一分一秒消失,那桑扎布活佛走在寺庙的院落里,觉得天空在向他挤压,坐在自己的经堂中,觉得寂寞的四壁向他挤压。离去的赞格玛一去不返,音讯全无。这种无声无息应该象征着赞格玛的隐蔽与安全,但也给活佛带来无穷无尽的压力和负担。
    那桑扎布活佛必须强抑自己的耐心。身体内的一种直觉始终在提醒他危险正在步步逼近,但危险在哪里,赞格玛情况如何?他根本得不到清晰的答复。那桑扎布心里产生极大的悲哀,他虽然贵为活佛,至高无上,万人敬仰,却不能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即将分娩的孩子做任何事情,一种紧张中带点绝望的情绪笼罩着活佛,使他日夜不宁,昼夜祈祷。



作者: 拔剑茫然    时间: 2012-1-25 09:29
              (2007年曾获新浪网第五届文学大赛第五轮优秀作品展例   
     大赛地址:http://vip.book.sina.com.cn/z/5ycds.html)

新浪网文学大赛评委点评:作者无论在故事情节、人物刻画方面都有自己的一套,他明白怎样才可以让读者把情绪和关注度调动起来,而这之后,文章像一副巨大的唐卡在缓缓打开中露出了整个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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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赛评委确实无法继续给予评奖,原因很简单,我拒绝在正式出版前提供全稿。我不在意给予什么奖项,参赛的原因,只是想听听那些著名作家的评委们如何看待我的作品。
另外一部获得优秀奖的<<青春如血>>,一位评委在大赛后跟我取得联系,曾遗憾地说,唉,早点认识你,至少也给你个银奖或铜奖啊。由此可见,中国的所谓文学大赛随意性多强。这也是我对大赛从不介意,后来也再未参赛的原因。

作者: anna    时间: 2012-2-20 22:50
绝对要顶起,好故事,读起来就是过瘾啊,问好楼主,还想讨杯香茶好伴着读书,主人家肯否?哈哈哈
作者: 海芬心语    时间: 2012-2-20 23:01
回复 anna 的帖子

这里有各式香茶,如果有空,请来侨网办公室提取吧!
作者: anna    时间: 2012-2-20 23:04
回复 海芬心语 的帖子

呵呵,好呀好呀,一定给我留着,香香的茶,我要
作者: anna    时间: 2012-2-22 16:50
拔剑茫然 发表于 2012-1-25 10:16
回复 海芬心语 的帖子

谢谢,就这样贴吧,反正也没几个人读。呵呵。

读的人还是不少哦,点击还是蛮高的哈。。。
作者: anna    时间: 2012-2-22 16:53
江南紫音 发表于 2012-1-20 00:29
修炼的路上并不容易啊。

呵呵呵,有感而发?
作者: 暗香浮动    时间: 2012-2-22 21:26
好看就该顶一顶,不是吗?
作者: 钟敏    时间: 2012-2-22 22:38
字大点看起来是要舒服些。给分啊~~~~
作者: 我心狂野    时间: 2012-2-24 13:28
拔剑茫然 发表于 2012-1-20 09:45
回复 faneuro 的帖子

谢谢,几乎所有人都喜欢西藏,几乎每个人都想去西藏。我幻想着进去,幻想着故事,带 ...

西西,那是梦幻的地方,吼吼
作者: 拔剑茫然    时间: 2012-2-27 13:17
本帖最后由 anna 于 2012-2-28 17:52 编辑

好久没来更新了,最近太忙,要赚钱养家啊。再发一段吧。

        十七  功德圆满

    现在,那桑扎布变成一个普通的藏民了。他身披藏袍,腰扎暗红色的布腰带,一只胳膊赤裸着露在棉袍之外,头顶一个略显肮脏的藏式毡帽。这身打扮,使得他浑身的精干洒脱隐藏在布满灰尘的沉重之下。如果路上行人遇到他,肯定会误认为这是一个长途跋涉朝圣归来的贫苦藏民信徒。
    但现在,那桑扎布自己感觉就像一只脱离樊笼高飞上天的自由自在的小鸟。藏区的天空就像水洗过的一样通透碧蓝,玉石一般在他面前展现。而那桑扎布快步如飞,只感到风声在耳边轰鸣,田野的青草和清澈的小溪从眼前掠过。那些玉珠一样的羊群在田野播撒,长毛的牦牛安详地低头吃草,天上飞过一只苍鹰,那桑扎布兴致高了,甚至可以高高跃起,似乎要与苍鹰比翼双飞。
        那桑扎布回到了遥远的童年。那个时候,虽然生活贫困,缺吃少喝,饥寒交迫。但是,他可以像现在这样在田野上奔跑。可以跟羊群戏耍,可以爬树掏鸟蛋,也可以帮助年幼的赞格玛摘野花,编成美丽的花环。
        想到赞格玛,那桑扎布的心抽紧了一下。但是,只一瞬间,他就释然。此次前往,是遥远的汉地。是亲爱的女儿居住的城市,是一座叫做北平的城市。虽然不知道北平城的模样,但那桑扎布已经在梦里无数次地拜访了这座城市。无数座寺院高高耸立,数不清的喇嘛往来穿梭,羊群牛群在街巷里倘佯。那桑扎布从来没见识过大城市,但在唐卡上见到无数庙宇环绕的美丽世界。他的心目中,那就是大城市,那就是北平城。当然,大城市中还有一个笑嘻嘻的婴儿。婴儿像极了美丽的赞格玛。一双奶气可爱的小手挥舞着,一会儿奔向广阔的田野,一会儿又奔回来,扑进那桑扎布的怀抱。天边的五色云彩舒展煽动,就像蝴蝶的翅膀。宝蓝色空中镶嵌的星星闪烁眨眼,就像婴儿的脸庞。那桑扎布甚至不知道婴儿的名字。但这并不重要,有赞格玛的名字就足够了。一首广阔原野上永远吟咏长久缠绵的歌曲,足以令那桑扎布用一生的时间来欣赏来回味来沉醉就足够了。
       不知不觉之间,泪水蒙住了那桑扎布的眼眸。自从赞格玛离去,自从丹仁老师进入他的经堂的那个夜晚开始,那桑扎布再没淌过一滴眼泪。他的全部心思沉浸在寻找女儿的迷梦与幻想之中。这个沉迷的状态,把他从失去赞格玛的致命打击中解救出来。现在,当自由来到自己的身边,对于赞格玛的思念也豁然惊醒。那桑扎布在一座绿茵茵像金瓶一般的小山山尖上停下脚步。耳边轰鸣的风声突然沉寂,而一首由尖亢的女声用藏人的喉咙唱出的歌声,刹那间充斥了整个世界:

“蓝蓝的天空上雄鹰在飞翔,
那是我心爱的英雄返回家乡,
青稞酒端给亲切的爱人,
我扑到亲人的怀抱
卡拉昆都山上的冰雪留下爱人的足印
我们心爱的英雄不再回来
巴扎尔河水浪花激荡
我们的英雄埋在河水下面。。。。。。”

      那桑扎布从未听说过音乐堂音乐会。但此时,他如同置身于一个回响效果绝佳的音乐厅,倾听一首由一流交响乐团伴奏的女高音独唱。无垠的天空尽情回响着赞格玛的歌声,辽阔的草原在柔声附和。那桑扎布忽然忆起一个细节,这个细节在赞格玛在烟火之中唱出最后一个长音的时候就曾经在他的心中划出一道闪电。但巨大的痛苦封闭了他的思维,这个思想闪光在刹那泯灭。现在,这个疑问又像闪电般出现在那桑扎布的脑海里:那桑扎布在最后见到赞格玛的时候,赞格玛已经遭受了三天三夜连续不断的毒刑拷打。巨大的疼痛和撕裂肺腑的惨叫已经彻底摧毁了赞格玛的喉咙,那时,赞格玛喊出的声音已经不是人的声音,而是类似野兽的嘶吼了。但仅仅隔了一个夜晚,被捆绑在火刑台上的赞格玛怎么能从浓烟烈火之中发出如此请丽如此高亢的纯美歌声?一付已经彻底毁坏的喉咙,怎么可能在一个夜晚就恢复如常,怎么可能在呛人的浓烟中从容地引亢高歌呢?         
      在这一刹那,那桑扎布突然被一种无与伦比的神圣感摄住了。在他的眼中,蓝天上的云彩像流水般旋转,河水中的玛尼石在迸溅的水流中发出叮叮咚咚悦耳的声音。大自然就像十年前的赞格玛一样复活。伴随着清澈的歌声,欢然跃动。
     当那桑扎布从沉醉中惊醒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那桑扎布晃晃脑袋,彻底清醒过来。这个突然坠入的梦境,难道是赞格玛带给他的美好思念?难道是十年来无思无欲对幻宗的勤学苦练终于使得他能白日梦一般把赞格玛带到他的面前?无论如何,那桑扎布的精神振奋起来,高亢起来。前方路漫漫,原野茫茫。但希望如同刚刚升上天空的沉甸甸的月亮,明亮而璀灿,美丽而遥远。
   再往前走,那桑扎布变得沉默起来,但这个沉默只是表象。因为,他的心中开始沉甸甸地,他负担着对赞格玛的思念与希望,前程变得更加充满希望。
      一路上,那桑扎布谨记丹仁喇嘛的教诲。在藏区范围内,尽量避开经常出现行人的大道,专找荒僻的野地行走。好在,那桑扎布功夫在身,一路之上,正好可以小试锋芒。
       在一座座积雪刚刚融化乱石嶙洵的高山深谷之间,那桑扎布像是一条上下窜跃行走自如的游鱼。在漫山遍野树冠相连终日不见阳光的原始森林,那桑扎布又像是一条往复游动的蟒蛇。在浩瀚清澈的雅鲁藏布江,江底的卵石清晰可见。那桑扎布如同凌波踱步的佛祖,随风踏波疾速滑过。只是第一次遇到喷发着冲天蒸汽的热泉时,那桑扎布惊讶地张开了嘴,仿佛被钉在广袤的山坡谷地之上。
       这地底下真的存在力气无比的神鬼吗?这喷发的灼人热气,是在表达对人世的不满还是对未来烧灼的热情呢?那桑扎布不知所措,但故乡留给他的这个刻骨铭心的印象。今生今世无论走到哪里,故乡永远会像这不断喷发着气雾的大地一样,在他的脑海里翻腾嘶吼,致死莫忘。

                      十八   满清最后一位举人                                       

作者: 钟敏    时间: 2012-2-27 13:48
赶快来顶起~~~楼主又接着发故事了~~~~~
作者: 拔剑茫然    时间: 2012-2-27 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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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只是最近太忙,这周还要出差,会很少来这里了,要养家糊口啊。
跟法国朋友们交流很愉快,希望以后有机会继续交流啊。
作者: 海边疯    时间: 2012-2-28 06:29
知道了 不错~~~
作者: anna    时间: 2012-2-29 21:10
海边疯 发表于 2012-2-28 07:29
知道了 不错~~~

谢谢朋友支持~~~~
作者: 拔剑茫然    时间: 2012-3-5 1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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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原文太长,只能节选片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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