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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绝对原创 学看戏 (巴黎兰英专栏11) [打印本页]

作者: 海芬心语    时间: 2021-1-22 21:34
标题: 绝对原创 学看戏 (巴黎兰英专栏11)

绝对原创 学看戏 (巴黎兰英专栏11)
我在家的时候也经常看戏,看的是现在样板戏。
在那个年代,每个村庄都有宣传队,也都唱样板戏。
俺庄就唱红灯记、沙家浜、智取威虎山。
俺那边的村庄很密集。周围那些村庄也都唱戏,基本上都是唱一样的戏。
到过年的时候,每个庄都唱戏,尽管都是唱一样的,也还是去每个庄看戏。
另外,还有上级派到乡村放电影的。一年有几次,也经常放演样板戏。
每一出戏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在那个时代,我们不只是看戏,还要学着唱样板戏选段。
那个时候的口号是:样板戏要普及,普及样板戏。
我们吃了晚饭,除了去干义务劳动,就是去学习,学背老三篇,学唱样板戏选段。样板戏的故事也容易懂,除了打鬼子,就是斗地主。好像也不用费什么心思去想,就知道个差不多,是什么年代和那故事的结果了。
要是头天晚上,看一场样板戏电影,第二天像我们那个年龄的人在一起,还再说上半天。说的是那阿庆嫂多么漂亮,铁梅多么俊,就是那一类的事。看了那么多戏,从来也没想着说过,什么地方好,什么地方不好。那真的就是看热闹。
来到巴黎跟着广存看戏,那就完全不同了。
广存是一位戏迷。要是说他是一位戏剧专家,也是名副其实的。他是台湾艺专毕业的,毕业后就开始教戏剧了,还在俞大纲先生戏剧研究所做研究员。再加上他爱好自学,可真是把戏剧研究得入木三分。
我到巴黎的那个时间,只能听录音带。广存听戏的时候,把声音放得很大。他说声音小了没气氛。他一边听一边唱,时不时地还带点小动作,可真是乐在其中。西厢记那出戏的戏词,他都背下来了。

他在听的时候,也叫我听。
他知道我听不懂,他就把戏词再念出来。
他说:“你听听这戏词多么美。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飞南翔。问晓来谁染得霜霖降?总是离人泪千行。成就迟,分别早,叫人惆怅。系不住骏马儿空有这柳丝长。七香车快与我把马儿赶上,那疏林也与我挂住了斜阳。好叫我与张郎把知心话儿讲。远望那十里亭通断人肠。”
到后来开始有录像带了,在巴黎有几家租录像带的店铺,他就买了录像机,租录像带来看,能买的就买下来。
我们家里除了书,就是一台大电视和录像机。
他在看戏的时候经常说:“唱得好,字正腔圆,吐字清楚,不张大嘴,不喘粗气,唱得规矩。动作干净利落,你看这个动作多漂亮?”
当然他也说:“有的人唱的声音是虚的,有些发抖。还有人唱的声音很高,但是唱得没有味道。就李逵探母那出戏。李金泉和袁世海唱的,那母子的感情就让人流泪。是同样一出戏,有的人就唱不出来那份动人的感情。”

我记得,在看盖叫天演的,武松打虎那一段戏。他说:“为什么他在打虎的时候,还要抬起头来面向观众呢?”我说,他的意思是您看,我把老虎打死了
他说:“是让观众看到他的表情。他又把录像带倒回去说,你看看他的眼神和表情。他要是一直低着头打,把老虎打死了。那又有什么意思来,你说对不对吗?得让观众看到他打虎的表情和气势。”
在看谢瑶环那出戏时。他说:“你看,武宏和蔡少炳他们的动作那么夸张。是为了显示他们的威风和势力。你看他们的动作很美。”

在看玉簪记那出戏,开场那一段。是香公禀报老观主说:“啊,观主,外边来了一年轻的相公,说是投亲来了。”
观主说:“年轻的?”
“是年轻的。”
“你可曾问他姓什么?”
“问过。”
“姓什么?”

“啊,老观主您姓什么来?”
“我问的是他,你怎么问起我来了?”
“啊,他言道跟您是同姓,我忘记了他就想起了您,想到了您就想起了他。”
广存说:“这段的对话是强调那位年轻的相公,跟老观主是同姓,他们有亲戚关系。”
广存对戏剧拍成电影的,不那么感兴趣。对舞台上搭布景的也不热衷。他说:“舞台搭上布景,动作就受限制了。演员必须得按着布景摆设的空间动作。”
在看徽剧端午门,张昌宗男扮女装,打扮成正宫娘娘,在端午门外游玩。让相国狄仁杰遇到了。相国让张昌宗回宫,他不回。狄仁杰就吩咐,把张昌宗推进宫门。那侍卫一推,张昌宗翻了一个跟头,就是推进了宫门。


广存说:“你看这个动作多好?翻一个跟头,就推进了宫门。就是点到为止。”
武则天出场带着胡须,唱一句老生,唱一句青衣。
他说:“你看真好也很有趣,这就叫演戏。”
在看吕剧姊妹易嫁那出戏。他说:“你看舞台上什么都没有,又什么都有,有花园,花园里的路不平,还把大姐绊了一脚。还有小鸟在那里叫,大姐拿起小石头打那小鸟。有楼上楼下。你看这个动作,大姐在楼上一蹾椅子,你看楼下他爹和毛纪的动作,就是有灰尘落下来了?太好了全是靠演员表演。”

看秋江那折戏,他说:“你看‘秒常’匆匆忙忙得上了船,那船就像是在水上浮动。舞台上没有水也没有船,可他们表演得也有水也有船。中国的戏剧了不起。” 我在家的时候看戏,要是看到有搭布景的舞台,就觉得那是高级的。

到了跟着广存看戏时,经过他的解说,也改变了我原来的想法。他真是有说服力。
我跟他说,我很崇拜你。
他说:“让你崇拜不难。”
哎,你别弄错了,我也不是每个人都崇拜。 也有的动作,他说:“这样的动作不怎么好看。”就像有什么急事,那演员急得在舞台上转圈,搓屁股的动作。他说:“这样的动作,不如搓手磨掌的动作雅。”
在看戏的时候,他经常问我“为什么有那样的动作?”
我说不知道?他就把录像带倒回去,再让我看一遍,跟我解说是什么意思。
时间长了,偶尔我也能回答个问题。
他笑着说:“啊,你进步了”。
我就趁着机会自我张扬一下。当然了,我现在也能懂个七八了。
他马上说:“你好大的口气,就连我也不敢说懂个七八了,懂个一二就不错了,以后可不能乱说。”
我说是跟你开玩笑的。
他说:“有的事情可以玩笑,有的不能开玩笑。”他就恐怕我说了,不符合我说的话。
有一次也是为了逗他,我说了一句孔子说。
他说:“你怎么能说孔子说?你说俺妈说,俺姥爷说。实在不行你说,徐广存说也行。你可不能说孔子说。”
平常我跟他经常说:俺妈说什么什么,俺姥爷说什么什么。那才是我可以说的话。 1998年他带着孩子们去台湾,回来的时候,箱子里装的,手里提的全是录像带。那一次就买了250多个录像带。国内昆剧团去台湾唱的昆曲,第一季,第二季,第三季他都买了。第四季还没唱。
他说:“如果再来一次文化大革命,至少在我这里这些都保留下来了。”
我叙说的这些,也只是在我能理解的范围内,简单地举了几个例子。
要是略深一点的,关系到理论和学术方面的,我根本就听不懂,听不懂就不能说。我记得他讲关于那鼓和版的事,我听着是那么有意思,可就一句也讲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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