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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原创 东油坊(巴黎兰英专栏第16篇202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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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海芬心语
时间:
2021-2-26 23:19
标题:
绝对原创 东油坊(巴黎兰英专栏第16篇2021.2.26)
我不知道我们的祖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开油坊的?
我就知道在我们那附近,东油坊是小有名气。只要说东油坊,大家就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立场了。
我记得那时候,就怕人家知道我是东油坊家族的闺女。因为是东油坊的闺女就不体面。
在那个年代,不能参加红卫兵,也不能戴红袖章,不能参加游行。
冬天人家在屋里烤着火暖和的开会,我得去劳动。
夏天人家在大树行子里凉快的开会,我也得去地里劳动。
那时多么羡慕人家当红卫兵!他们有那么多的优势,又是那么光彩!
在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祖辈都做了些什么事?就听人家说地主富农不好,我就知道是不好。
那时间我母亲也经常说:“就像这些孩子,一天地主日子也没捞着过。也得跟着过这样,站着没人家高,趄着(躺着)没人家长的日子。到哪一天是个头了?”
我父亲说:“都说地主厉害,那都是瞎说的。那时候说家里办(做)好饭,地里不用看。要是家里不办好饭,揍活的就在地头上睡觉,得好好地对待揍活的。那时候你爷爷领着伙计去赶集。让伙计下馆子,他自己出去吃。那伙计们说:‘掌柜的不跟咱一快吃,他自己去外边吃什么?’他们找个伙计跟着去看。那伙计回来说:掌柜的褡子里装的烧饼,在外边喝热水吃烧饼。”
我说他那时那么会过做什么?你爷爷说:“自己的儿子多,得攒钱制地好分家。”我母亲说:“你就别说了,那还是什么光彩的事?就因为那几亩地,让孩子们在外边,寄人篱下的不如人。”所以我父亲很少说话。
有一次广存说:“你们家人也很高。”我说是呀,听说俺爷爷很高,一伸手捞着屋檐了。
他又问?“你爷爷叫什么名字?”我说不知道。他说:“你怎么这么差劲,连自己爷爷的名字都不知道。”
在那个时候就觉得,祖辈留给我的都是不好的。就连他的名字也没想知道。 在那个年代,就连俺奶奶也觉得自己有罪。
俺哥定亲的时候,她拿两块钱来说:“孙子说着媳妇了,我喜得了不得。我晚上睡不着觉就想,孙子说不着媳妇,都是因为我。”
俺奶奶去扫大街的时候,大概是九十岁了。我父亲说:“你也拿不动扫把了,我替你去扫吧。”俺奶奶说:“那可不行,这是我的罪,我能扫到哪里?就扫到哪里吧。”
在那个年代,从老到小就觉得自己是罪人。
前几年我回去,我那少言寡语的父亲突然问我:“孩子都大了,你在家里做什么?”
我说在家里学习,小时候没上学不识字,现在要学着认字。
我父亲说:“你那么大了还学着了?”
学不着也要学。
我父亲又说:“嗯,是要学,那时间东油坊没念书的,过年找人给写对子。到来拜年的人看到说:‘怎么贴了卖烧饼的对子?’那时候老爷爷觉得丢脸了,当时就把对子揭下来了。以后老爷爷就盖了学堂,请来先生教子孙念书。咱庄那小学,就是老爷爷那时候盖的。”
在当时我听到这事,真是大吃一惊。 对那小学,是我那么熟悉的地方!
那小学有几间课堂,东头有一间,是老师的办公室。在那个时间,也是大队里的公共场所。
小学的场院里有一颗大白果树,那颗大树上安了一个大喇叭,大队里有什么事下通知,都是在那大喇叭上吆呼。在那场院里开会,唱戏,庄里有什么活动也都是在那里。
我们那庄的孩子们,都是在那里上的小学。就连我上了那一年的小学,也是在那里上的。可从来不知道那是祖辈盖的。
俺爷爷有兄弟仨。三爷爷有两位太太,三爷爷喝了酒,玩手枪走了火,把其中一位太太打死了。就叫那位太太的娘家赖着了,给三爷爷家找了多么大的麻烦,让他们花了多少钱就不提了。到后来俺庄的人逃难的时候,又逃到那位三奶奶的娘家庄去了。那庄的人知道了,是早丰河来的人,就把他们赶到一个院子里。拷打:“问谁是东油坊的人?”俺七大爷承认他是东油坊的人。那庄的人问还有谁是?七大爷说:“没有了,就我自己是东油坊的人。”那三奶奶的娘家人就打七大爷,把七大爷的腿给砸断了。七大爷是一生残疾。可他保护了其他的人。
我对七大爷还影影绰绰的有点印象。那时候他拄着拐,在队里当会计。
听我母亲说:“开始斗争的时候,俺庄里一直不开始,村长说都是当庄兄弟爷们,抹不开脸。但是,当庄再不开始斗,外庄的人就来斗。要是外庄的人来斗,就把地给分去了,也把财产给抢去了。到最后当庄才开始斗争。”
在那个年代就觉得,做东油坊的闺女,是那么不体面。
现在想一想,做东油坊的闺女,不应该有那样的想法。那些祖辈们,都是本本分分的,勤劳节俭的过日子,对人也好。又有担当,自己承受着酷刑,也不损害他人。
做一位东油坊的闺女,应该感到很体面,才是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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