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政立说胜封侯 作者:刘声东 人类自有文字以来,著书立说者多得难以计算。陈政是为诸多著书者立说的一位奇人和高人。他以他独具魅力和威力的陈氏序体散文,让一本本好书走进读者心中,让一位位作者因他的序文而名扬四海,成为大家。以致能得陈政一序,如若封侯加爵,身价倍增。而陈政在“赠人玫瑰”之时,也“手留余香”,渐成当代序体散文第一家的气象格局。正可谓:人生百般各风流,陈政立说胜封侯。判断此公值不值,列岫云川一声吼。
序文,《现代汉语大辞典》的释义是:一般写在著作正文之前的文章。可眼前这本洋洋洒洒数十万字的《列岫云川》,主体却是作者陈政为他人著作题写的43篇序文。幸好,余秋雨先生在序文中已作提醒,“一本让我吃惊的书”。否则,读者若是毫无心理准备,难免会有种“误入藕花深处,惊起一滩鸥鹭”的迷茫与惴惴。
既是序文,免不了评说。从这个角度,《列岫云川》可自然而然地分成两个部分:作者看人、人看作者。这不禁让人想起那个诗意的禅境——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是的,陈政与他们就是这样相互装饰的,呈现给世人独具文化人气质的诗意栖居,那是思想与文字幻化成的王国。没人能说清,陈政他们在那里播撒了多少彩虹般的梦,又倾注下多少甘霖般的情。但见那列岫云川之间,四处不经意间孕育着、成长着世所罕见的绝色景致。
君不见,大美不言处,荒野已成蹊。
(一)思想之美
帕斯卡说:“人只不过是一根芦苇,是大自然中最脆弱的,但那是一根有思想的芦苇……我们的全部尊严都包含在思想之中……让我们好好地去思考吧:这就是道德的真谛。”
中国古代的先贤大哲留下同样的训诫:文以载道。
于是,较之于思想所处的“道”的层面,文字因其技巧性而属于“器”的范畴。
中国人,是从来不吝啬对美文的喜爱的,甚至于曾经爱到深受其害却不能自拔的病态境界,饱受诟病的古代八股文、今之官场体就是典型例证。然而,纵观历史,横看当代,那些能够广为流传、深入人心的,无一例外都是深刻思想与优美文字的统一体。
对此,陈政心领神会并一以贯之地实践着。不管是一盏茶、一幅画、一件瓷,还是一首诗、一本书、一个人,他总能游目骋怀、思绪喷薄,将话题“提升到人生、生命、艺术、美学的高度,让阅读者立即触碰到这一话题的普遍内涵”。
谈茗茶,他敏锐地洞察到道德秩序与工业化、信息化秩序的冲突,“当我们生活 在一个欲望横流的时代,注定无法诗意般生存时,我们只能去亲近诗意生活的替代品作为补偿。”故而,在他看来,从山野里生长的茶,搭起的是城市与田园之间一座通向雅致的桥梁。
谈佛学,他自认是“十八个罗汉都认不全”的门外汉,却毫不客气地指出,当代中国看似信仰佛教者有增加趋势,却是假信者多而真信者少,“仅仅是在功利的催使下,依靠宗教形式来完成自己的某种心愿”,这是生活的大海中精神岛屿荡然无存的空茫与荒寂。
谈爱情,他看到男人与女人各自怀揣着不同的虚荣,“男人以娶美女为荣,女人以嫁名流为荣。所谓男才女貌,各自的虚荣助长了对方的虚荣”。寥寥数语道破红尘之时,他又笔锋一转,“虚荣,恰恰不是爱情的关节点”。
陈政就是这样,在序文中一次又一次擎起思想之炬,将作者、读者以及围观者引向更高的“思维等级”,进而步入更高的“生命等级”。
往往,这种晋阶之路都伴随着痛苦与挣扎。 伟大的音乐家贝多芬失聪之后,心情异常苦闷,他在遗嘱中写道:“在我旁边的一位听见远处有笛声而我却一点也听不见的时候,或者他听见牧童在歌唱,而我却什么也听不见的时候,那是多么大的耻辱啊!”
同样地,如果作者在书中埋藏了珍贵的思想宝藏,而我们却什么也看不见的时候,那是多么大的耻辱啊!
所幸,我们有陈政和他作的序。
(二)博学之美
不知是巧合,还是中华民族的先祖有意为之,相比其他任何一种语言,汉语中的“人”字独具一种深刻的哲思意蕴。
人有两足,一只踏着自然属性,另一只踏着社会属性,但除非跨出那一步,否则就仍是一根“棍子”,而不能成为立足天地间的人。
溯古追今,那一步所带来的是人类文明的创造、繁荣与生生不息。从石器时代到陶器时代,再到青铜时代再到铁器时代,再到火器时代再到工业时代,及至现在的信息时代,无不依赖于人跨出并不停地延续那一步。
对个体的人而言,道理是同样的。我们要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就必须迈步到社会网络中,享受文明、传承文明、创造文明。在此过程中,出现了一些大人物。
何谓大人物?以“大”的字形释义,就是敞开胸怀、拥抱世界的人。换言之,博学。何谓博学呢?字面意思不难理解:博,多也。如此以来,就不可避免要触及当今文艺界一个蔚然成风的现象——跨界。
歌手出演影视剧,演员唱歌出专辑,说相声的去当主持人……于是,随便一个某某某都自称是“影视歌三栖名星”也就见怪不怪了。这些人,算得博学吗?答案是否定的。毕竟反观他们,鲜有能在“老本行”里做到拔尖的。
顺着这个思路理下去,陈政是跨界呢,还是博学呢?
翻开《列岫云川》,我们不难发现,序文的话题涉及茗茶、书法、陶瓷、摄影、水墨、漆画、传记、散文、诗歌等等,门类不可谓不丰富。然而,细细品读,你就能体察到,陈政的序文无不与一个主题密切相关,那就是为人之道、处世之道、生活之道。
陈政自谦不能含道映物,却无时无处不在体悟澄怀味象。就像他在给《自在客》作序时所说:“有时一切都没变,只要人的心一变,天就会蓝,山就会青,太阳就会明亮,蜗居的陋室也能变成金銮殿。”
如是,“界”在或者不在,“道”就在那里。在界与界之间行走自如的陈政,分明已然悟道。
“大”的下一境界,是“天”。究其形,给人一种终极奥义般不可撼动的威严,仿佛已达思维的上限。历史上,不知有多少先哲在“天道”面前俯首称臣,以致无法在思想上、学术上、实践上复行一步。
能看破“天”者,乃堪为万民师的“夫子”。
这一点,陈政在《<野鸟·杂花>序》中曾有提及:“据说精神年龄积累到而立之时,会进入肉眼闭而天眼开的阶段,见山是山也不是山。”
不知当下,陈政眼中的山,是山,是水,是云,还是天?
(三)成全之美
文人相轻,这一说法流传已久。
只是不知道,究竟这箴言般的话语,是文人世界的现实提炼,还是某些文人为饰己过而有意拉扯的虎皮大旗。反正,“相轻”早已不明就理地成为了文事、文人的特质之一。
即便是世界级大文豪列夫·托尔斯泰,当年也未曾打破这个“魔咒”。让我们看看他说过些什么——
“除了巴赫的著名的小提琴曲、肖邦的大调小夜曲以及在海顿、莫扎特、舒伯特、贝多芬、肖邦等的作品中选取的十来件作品而外,其余的统统都该像一种分离人们的艺术一样弃之不顾,付之一炬。”
“我将证明莎士比亚连四流作家都算不上。而在性格描写方面,他更是一文不值。他可以成为任何人,但他不是一个艺术家。”
但举上例,并非为“相轻”作无罪辩护,只是为了说明,人是很容易被自己既有的认知蒙蔽双眼。
长久以来,我国的文人世界就始终或浓或淡、或明或暗、或急或缓地笼罩着“相轻”甚至“相恨”的阴霾,直遮蔽得阳光虚弱、花容失色。当然,我们不排斥批评,更欢迎百家争鸣中的针锋相对,前提是要以客观、理性、包容的心态看待百花齐放的文人生态。
曾几何时,一些“本是同根生”的文人,动辄就以套框子、戴帽子、打棍子“三板斧”,以捍卫文化之名,行戕害文人之实,实在令人痛心疾首。更有的人怀一己私心,见不得别人好,尤其是比自己好,只知诋毁,不懂成全。
身处其中,陈政恐怕难免要接触类似的人和事。闹心自不必说,但他那颗乐于成全的心却始终未为所动。43篇序文,无不缘于成全,当然也成全了成全。
书中,陈政记录下为《她传奇》作序的经历:
“读着,认真读着,忽然有了为这本书,为这本书的作者写点什么的冲动,尽管我与作者至今未曾谋面,也未有过任何意义上的神交。”
之后,他又连着为作者高伟的《他传奇》《爱传奇》2部书作了序文。想来,尽管两人依旧素为谋面,但从陌生到熟悉再到相知也应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吧。
尤其难能可贵的是,陈政的成全并非无原则地夸赞,而是从不远离审慎态度的客观评判。《在路上:寻觅心湖风景》中,他评价摄影作品《大海唱晚》“前景中的人与狗的视点多了些,显得有些杂”,并在看了作者的一部分诗作后,直言不讳作者“想在这条路上走出来还得付出相当努力”。
这种近乎冷眼的旁观,无疑是为了更好地成全。
陈政乐于成全别人,也无心插柳地成全了自己;他无意做一方文人世界的诸侯,却不经意间“营造了一种规模不大又不小的局部繁荣”,使自己成为“江西文坛的实力派盟主,至少是‘之一’”,追随者日众,不能不说是当今中国文人世界殊为不易的别样风景。
有了这重考量,《列岫云川》仿佛蓦然间成了一部“点将录”,那里,驻扎着一支属于江西更属于中国的文人大军,为“突破世俗流行,另辟文化天地”而鼓荡呐喊、戮力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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