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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星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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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3 09:17:1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对压岁钱的记忆是在我两岁的时候,按说这个年龄什么都记不住,但钱的影响力真大呀,而且数目巨大,我不仅记住了数字,当时的情景都还历历在目。那是我姑父给的,两块钱。   

  我姑没有孩子,一直想要我做她的女儿,我妈不肯,但我姑不死心,一直北京哪家医院皮肤科治白癜风好在拉拢。实际上,我本人也想当我姑的女儿,我姑父爱娃,爱到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摘月亮。我时常坐在我姑父肩膀上串东家走西家。暑假回我姑家,我姑父半夜里到地里偷割生产队的麦,抱回来老两口连夜拿棒槌打、拿手搓,簸,筛,在石磨上磨,蒲篮上搭根擀面杖,“嗤嗤”的攞面,麦衣子塞进灶膛烧的干干净净,不留任何盗窃的证据。如果顺利的话,中午我就能吃上干捞面了。我这人从不低调,总是端着饭碗拿着白馍到小女家显摆。   

  我老家人大方,见人亲,我回来,瞎子伯先叫我吃一顿干饭,知道干饭是啥不?就是白米饭。老家川道里全是稻田,但吃米饭的机会却少之又少。菜是腊肉炒豆豉,黑油油的铺在雪白的米饭上。一个绿洋瓷碗,有那么大,我坐在瞎子伯家的小桌上吃饭,他坐在高凳子上抽旱烟,瞎子伯不怕火烫,大拇指摁压烟锅子的红火,摁瓷实,再往里续旱烟沫。我每次都吃不完,那碗米饭满满的,实在是太多了,根本不是小孩子可以拿下的,即使现在成年,也得饿扎实可劲儿吃呢。剩饭撂给我瞎子伯,他一个人过日子,眼睛看不见。   

  我从老家搬走是六岁时的事。我对老家太有深情了,每次村里来人,我都哭的死去活来要跟着人家回去,我笨,好骗,我三叔说他要去买锞子盐,让我去上学,我放学了,他事就办好了,然后坐他的自行车回老家,他还指指他的自行车后座。我信了。等我放学回来,人影儿都没了,于是没长没短的哭,越哭越愿望,脚后跟都蹬烂了。每个寒暑假都在我老家度过,都在大河里尽情欢乐,都皇帝一样享受着我姑和我姑父的万般溺爱。   

  我两岁那年正月初二,我哥拉着我给我姑拜年,大家都乐滋滋的看我磕头。我姑父嫌咯疼我膝盖,拿了一个大枕头让我跪在上头,我人小,跪不稳,差点滚倒。我得了两块钱的压岁钱。一九六八年,两块钱,那是一笔巨资。我恍惚知道钱数巨大,我哥拉着我往回走,他高,我低,几乎被他提溜起来,但我牢牢的攥着那张钱不撒手。   

  那时候,一家人有几块零花钱就算是好日子了。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干上一年,不够给生产队交粮钱。种田人吃不饱是很荒诞的事,但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我家人口少,劳力多,日子还算不错,但我妈的钱包里也不过五六十块钱,藏在柜子里我连摸一下的胆量都没有,蓝绿条纹的塑料钱包对我来说很神秘。   

  我出生以后,饿死人的事少了,但吃细米白面绝对不在盼望范围。我家隔三差五吃顿面条,秋云家也吃,面里头煮灰条仁憨菜和玉米糁,白的、绿的、黄的,很好看,让我妈也学者做。我妈就笑我,说秋云家姊妹多,缺粮,不煮菜和杂粮不够吃。   

  我和秋云最好,每天上下学相跟上一起走,她家成分不好,她大姐年龄不小了才嫁给一个穷的不像样子的人家。她和他大伯家厕所建在一起,但人家的茅坑是条石垒的,稳当干净,她妈让我进她家厕所,她也这么说,我想不通,回来问我妈,我妈说厕所出的大粪能折工分。   

  秋云告诉我,好东西,应该和好朋友一起分享。我嘴里正吃着糖,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我经常买糖,一毛钱十个,“嘎嘣嘎嘣”的嚼着吃,从不留意秋云的感受。我十分羞愧,觉得自己太没人情了,对不起朋友。   

  我和秋云从小学一路好到初中,到我外北京比较好白癜风专科出求学工作。   

  每年过年,我穿着新衣服跑到秋云家找她玩,让她数我的压岁钱,秋云不是每年都有新衣服穿,压岁钱或者一毛,或者没有。这不奇怪,有压岁钱的娃凤毛麟角,我家就我一个人吃闲饭,我妈又特别能干,天天放工回来带着全家人垫猪圈出粪,仅每年积的猪粪就能拉十几拖拉机,花椒树后面的黑土都被她挖光了。   

  我哥嫌我爱告状,见不得我,不过他会挣钱,也给我发压岁钱。有一年端午,我哥割了一大捆艾蒿,搭了辆煤车到铜川卖,居然挣了五块钱,抱了个大西瓜回来。吃西瓜的事忘干净了,但给我一块钱的事我记得,钱是崭新的,递过来,抽回去,又递过来北京什么医院治白癜风治的最好,又抽回去,戏弄人好几次,我就哭了,觉得伤了脸,受了侮辱,拿了钱也对他没好感。   

  我哥后来胆子越来越大,偷了电缆回来剥铜线卖钱,他让我帮忙捋电缆,捋下来的橡胶皮送给我跳皮筋。我就把电缆系在锁鼻上,学者他的样子慢慢捋,手捋黑了,烫的指头疼。我妈和我大也帮忙捋。我哥撒谎跟真的一样,直到事情败露,矿派出所到村里抓人,我哥才和一大帮子碎娃闻风而逃。村里人都蒙了,几乎家家男娃都参与了这件犯法的事,几乎所有的人都相信电缆是从煤堆子里捡来的废物。大矿上废料扔的到处都是,谁会想到是偷人间生产线上的呢。那年,我哥跑的年根上才回来。   

  过年,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每个除夕,我都踊跃表示,要和我大一起守岁,一晚上不睡觉,但我这人志大才疏,没坚持住一回。   

  新衣服年三十不能穿,初一早上醒来,花衣服就套好在棉衣上了。起床吃饺子,盼着吃到里面的一分钱,如果我大吃中了,会悄悄夹到我碗里,我哥吃到了,就嚣张的厉害。我姐说明年包一篾子分分钱,一人吃几个。我表示同意,我妈说包多了就不灵验了。   

  年三十中午,我大搬把椅子,系好围裙,郑重其事的开始切凉菜,胡萝卜切成菱形薄片,和洋芋丝、白菜片淖熟,粉条泡软,一大盆一大盆分类备好,泼红油,放调料,拌匀,吃的时候拨出一碟子。我最爱粉条,我妈就给我煮一碗热吃,我姐对此十分不悦,骂我桑眼。我大我妈在跟前,我谁都不怕,他两个谁也不敢惹我。   

  我妗子教会我们用红红绿绿的皱纹纸做花,到了年下,我家花枝招展的,很漂亮。我爱画仕女图,画好了到处贴,我妈说是牛鬼蛇神,粉墙时全揭了。   

  过年刷墙糊顶棚,剩下的浆子就是晚饭的拌汤,加青菜洋芋疙瘩,放盐。煮肉时舍不得出去玩,围在锅台边上,等着肋条肉煮熟了啃骨头。   

  都说现在的年没过头,吃穿不愁,不新鲜,没盼头,我倒觉得,过去过年好,是和父母亲人融融的感情。世界上最亲的五个人住在一起,放鞭炮贴对联吃饺子嗑瓜子,多美好的事啊。说来说去,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当父母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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