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 马克龙《告国民书》开启“大协商”

1月14日，马克龙总统在爱丽舍宫与法国市长协会代表团举行座谈。（图片来源：法新社）

【欧洲时报】在法国“黄衫”示威运动方兴未艾之际，法国总统马克龙13日晚在脸书（Facebook）等社交网站发表《告国民书》，宣布要针对一系列改革事宜组织多形式的全国“大协商”，以期化示威的怒火为真正的解决办法。

他在这封长信中表示，他知道有些人觉得税率太高、公共服务遥不可及、薪资太低、机会不均等，也知道他们的不满和愤怒，大家都想要一个更繁荣的国家和更正义的社会，他理解大家等不及看到改变，但他不能接受任何形式的暴力，“如果大家彼此攻击，社会就会崩解”。

因此马克龙决定举办全国“大协商”，全体法国人可以针对从税收到民主以及从环保到移民等35个议题展开辩论。他说，对他而言没有什么禁忌的问题，“我们不会在所有事上达成共识，这很正常，这就是民主，但至少我们要展现自己是一个无惧于发言、交流、辩论的民族”。“而或许我们会发现，我们比自己所以为的更能超越个人偏好，找到多数共识”。

不过他表示，红线还是有的。例如，庇护权不能受到质疑。他还指出，部分取消财富税的问题也不会再次提上议事日程。

这次全国辩论有4大主题，包括税制与公共支出、国家组织与公共服务、生态转型、民主与公民权。马克龙在每个主题下，分别提议一些可讨论的子题，例如哪种税最应优先调降、是否应废除某些支出很多、实际效用却不高的公共服务、是否应给人民更多决定权及行动权、如何替生态转型找到财源、是否应更常利用公投做决定、又应由谁发起。

马克龙说，公民的建议能为国家打造新的契约，建构政府和国会的行动，构筑法国在欧洲和国际上的立场，辩论结束后的数月内，他会直接向人民汇报结果。

他说，这次辩论是为了共和国向前走的一大步，为确保言论自由，要在独立、可靠、透明的条件下进行，藉此，“我想要与你们一起把愤怒化为解决方式”。

“黄衫”运动起于反对政府调涨燃油税，群众于去年11月中旬首度上街，连续9个周末在全国各地抗议。政府让步取消调涨燃油税后，民怨未平，群众诉求转为要求更多直接民主、缩小社会差距及赋税公平等。

针对马克龙的《告国民书》，法国在野党以及“黄衫”运动成员纷纷表示“不买账”。

《告国民书》“36问”开启全法“大协商”

【欧洲时报靖树编译】1月13日晚，法国总统马克龙依照承诺，通过媒体和社交平台，公布了致法国人民的公开信，同时为即将开启的“大协商”拉开帷幕。全文如下：

尊敬的同胞们：

在我们正身处的这个充满疑问、不确定性的时期，我们必须牢记自己是谁。

法国不同于其他国家。

在法国，人们对不公正的观念要比其他国家更强烈，这就更加需要互助团结。

在我们国家，工作者支付退休者的养老金。在我们国家，很大一部分人缴纳有时甚至很重的所得税，而这一点缓解了不平等状况。在我们国家，无论收入多少、境况如何，人人都可享有教育、医保、安全和司法等权利。通过大家共同的努力，我们可以克服生活中的困难（如失业）。

这也是为何法国是全世界最互助、最平等的国家之一。

法国也是全球最自由的国家之一，因为每个人的权利都受到保护，拥有言论、观点、信仰以及哲思自由。

每个公民都有权选择那些在领导国家、起草法律和制定重大决策等方面为自己发声的人。

每个人都与他人同舟共济，每个人都为这个共同体的命运负责，法国意味着这一切。

怎么能不为法国人的身份而自豪呢？

我深知我们当中一些人如今感到不满意、甚至很愤怒。因为对他们来说，税收太高、公共服务太遥不可及、太低的工资使其难以有尊严地享受辛劳的成果、我们国家无法给来自不同家庭环境的民众提供同等的成功机遇。所有人都希望国家更繁荣、社会更公正。

我和大家有着相同的愿景。我们想要一个这样的社会：在那里，我们不需要凭借社会关系或财富，只要靠努力和工作就可以成功。

在法国、欧洲和全世界范围内，人们被深深的担忧和混乱所困扰。我们需要以清晰的思想来应对它。

但有一个前提：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暴力。我不接受施压和侮辱，例如对民选代表的攻击。

我不接受、也无权接受全方位的控诉，例如对媒体、记者、政府机关和行政官员的控诉。如果人人都互相攻击，那么这个社会就会瓦解！

为了希望能够战胜恐惧，我们必须聚焦有关未来的重大问题。正是为此，我将发起一场全国大辩论，辩论将持续到3月15日。

几周以来，众多市长将市政厅向公众开放，以便大家能表达他们的意愿。我已经收到一些初期反馈，并会把它们纳入考虑范围。我们将进入一个涉及人群更广泛的阶段，大家可以参加离家不远的辩论，或在网上提出个人倡议和想法。在法国本土、海外省和居住在国外的法国人都可以参与。在乡村、城镇、街区……市长、民选代表、协会负责人和普通公民都可以发起辩论。大区、省议会和国会也都能进行辩论。

在这场大辩论中，市长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因为市长由大家选出，也因此是转达公民建议的合法“中介”。

对于我来说，不存在禁忌话题。我们不可能就一切事情达成一致，这很正常，这就是民主。但是，至少要展现出一点：我们的民众不惧怕发言、交流、辩论。

也许我们会发现，我们能超越个人偏好，比预想中更频繁地达到多数一致。

我没有忘记，我是因所代表的治国纲领而当选，我会忠诚地遵循竞选纲领的大方向。我始终相信，只有法国繁荣昌盛，它才可更加慷慨，两者缺一不可。我始终认为失业问题是我们的首要任务，岗位首先是由企业提供，因此我们必须为它们提供发展壮大的条件。我仍然认为我们需要重振工业、科技和农业主权，并为此在知识和研究领域投资。我仍然希望重建一个让人充满信心的教育体制，改革社会体制以更好保护法国人的利益，从根源上减少社会不公正。我们需要重新思考社会发展模式，因为自然资源在枯竭、气候在变暖。为此，我们需要一个更公正、更有效的生产、社会、教育、环境和欧洲发展计划。在这些大方向上，我的决心始终不变。

但我也认为，此次辩论会使我们的全国乃至欧洲发展计划更清晰，得到展望未来的新方式以及新想法。

我希望大多数法国人，尽可能多的法国人能够参与到这场全国大辩论中。

这场辩论必须回应最近几周出现的关键问题。也是为此，我和政府选择了攸关国家政体的四大主题。税务和公共开支、政府和公共部门管理、生态转型、民主和公民角色。在这些主题上，倡议和问题都已经提出。我也会提出一些核心的议题。

第一个主题是关于税收，公共开支和公共行动。税收是我们国家团结的核心议题。税收用来资助公共部门的服务，支付着教师、消防队、警察、军人、法官、护士等为民众服务的公务员的薪酬。

我们的税收不仅帮助了社会中最脆弱的群体，也资助了关系未来的重大项目、科学研究、文化项目和基础设施。税收也需要用来支付长期积累的巨额债务利息。

当税务太重时就会压制经济发展，使得企业无法将资源用于创造就业机会、促使经济增长。高税收也剥夺了就业者的劳动成果。为了鼓励投资、多劳多得，我们不会重新纠正此前采取的措施。这些措施刚通过投票不久，还未初见成效。议会将以透明的方式，在一定时间后做必要的审视。我们提出问题也是为了走得更远更好。

怎样才能使税收制度更公平，更有效？在您的眼中，首先需要先降低哪些税？

在任何情况下，我们都无法在不降低公共支出总体水平的情况下减税。

您认为优先考虑要削减的支出是什么？

是否应该删除一些过时或“不划算”的公共机构？相反，您是否对公共服务有新的需求？如果有，资金从何而来？

我们的社会模式也受到了质疑。有人认为远远不够；有人认为缴纳的税额太高昂。再就业培训和就业机构的效率经常被诟病。在经过广泛磋商后，政府开始做出回应，通过政策改善健康、减少贫困和失业。

如何更好地管理我们的社会模式？优先考虑哪些项目？

我们必须决定的第二个主题是国家机构建设和市政服务。行政级别是否太冗长，地方政府机构是否太臃肿？是否应该将权力下放到地方政府，给离民众近的地方更多决策和行动权？在什么级别下方权力？提供什么样的服务？

您认为国家机构该以什么形式组织？它如何才能更有效?是否要审查行政部门的运作方式？如何审查？

国家和地方政府该如何改善机构以更好地应对最穷困地区的挑战？您对此有什么建议？

对未来至关重要的第三个主题为生态转型。我在保护生物多样性、反气候变暖和空气污染问题上曾提出过目标。如今，没有人质疑采取快速行动的必要性。我们如果越拖延，那么在转型方面就会遭受更多的痛苦。

实现生态转型可以减少家庭在燃料、供暖、垃圾管理和交通方面的支出。为了实现生态转型，我们必须大力投资、协助那些低收入的家庭。

为了实现生态转型，国民团结是必要的。

我们如何为生态转型提供资金？从所得税（impôt），还是具体税种（taxe）入手？谁应率先为此出资？

如何制定所有人都能做到的具体方案？比如一个家庭要更换旧煤暖炉或旧汽车，从成本上来说，什么是最简单、可承受的方法？出行、住房、取暖、烹饪等方面，哪些是从地方层面考虑更环保的方法？为加快生态转型，您有哪些具体的建议？

对我们所有人来说，生物多样性问题也是一个问题。我们如何从科学角度出发，在这方面做出正确的选择？为了法国农业及其生产者在与外国对手竞争时不会处于劣势，如何在欧洲乃至全球范围内普及我们的提议？

最后一点，显而易见的是，我们国家的经历表明，我们需要给民主和公民角色更多助力。

是否应该计算弃票？

是否应强制要求投票？

为更公正地展现各项政治计划，立法选举中的代表比例为多少才是恰当的？

是否有必要，或如有必要，应该在多大程度上限制议员或其他代表人数？

议会（包括参议院和经济、社会和环境委员会）在代表基层和社会贤达时，应该扮演什么角色？是否需要改革？如何实施改革？

另外一点，像法国这样伟大的民主国家需要更多地倾听来自公民的声音。

为了加大公民参与的力度和范围，您希望会有哪些变化？如何让非当选公民更多、更直接地参与公共事务决策，例如是否可采取抽签的方法？

是否应该增加全民公投的次数？谁应先主动发起全民公投？

公民角色也意味着共同生活在一起。我们国家一直在接待逃离战争和迫害的人，他们在我们的国土上找到了栖身之地。庇护权利是不容质疑的。我们国家也一直向那些在其他地方出生的人、向往更美好未来生活的人敞开，他们选择了法国。这就是法国构建的方式。然而，如今这种传统因移民诱发的紧张和疑虑，以及融合措施的失败而动摇了。

您对增强国家融合度有何建议？在履行庇护义务的前提下，您在移民问题上，是否希望由议会制定年度目标？您打算如何应对这一持续挑战？

世俗议题在法国一直是一大重要辩题。世俗主义是不同宗教或哲学信仰可以和谐共处的主要价值观。它是自由的代名词，因为它允许每个人按照自己的选择生活。

如何在国家与宗教的关系中，加强法国世俗主义的原则？如何确保所有人遵循互相理解的原则，以及共和国的无形价值观？在接下来的几周里，我邀请大家参与辩论，以回答这些攸关国家前途的关键问题。除了以上辩论主题，我也欢迎大家为改善日常生活提出任何讨论主题。

这场辩论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倡议，我坚信终将有结论。它既不是一次选举，也不是一次全民公投。不论年龄和社会阶层，您都可以表达个人意见，提出您认为优先应讨论的主题。在我看来，以此种方式咨询公民是法兰西共和国向前迈出的一大步。为了确保言论自由，此次咨询是以完全独立的方式，在如实可靠、透明的框架内进行。

我以此种方式和你们一起将愤怒转换为解决办法。

你们的提议将与国家构筑一份新契约，重新构建政府和议会的行动，以及法国在欧洲和国际采取的立场。我将在辩论结束后的一个月内直接向大家做汇报。

尊敬的各位，我希望尽可能多的人参加这场伟大的辩论，从而为我们国家的未来做出有益的贡献。

埃马纽埃尔·马克龙

链接：“黄衫”和反对党对总统长信不买账

【欧洲时报】13日晚，法国总统马克龙公布了致法国人民的公开信。反对政党对此并不满意，认为总统并未直接提及“富人税议题”，此外“黄衫”群体认为，马克龙试图赢得时间，继续推行此前定下的改革方案。

民主独立派联盟主席拉加德（Jean-Christophe Lagarde）认为，信件本身还是比较成功的，但关键还要看这封信到底有何用处。他说，“问题在于他是否能够听到、理解并明白法国人民的诉求。”极右党派国民联盟发言人舍努(Sébastien Chenu)则表示自己对“大协商”不抱任何希望。

在信件中，马克龙强调任何议题都不是禁忌。法国社会党负责人福尔（Olivier Faure）回应称，信中没有提及“富人税”(ISF)，认为该议题同样不应成为禁忌。而极左政党不屈法兰西发言人高尔比尔(Alexis Corbière)认为这封信属于总统的公关行为，大辩论必将囿于各种框架。关于这点，执政党表达不同的观点。共和国前进党党员杰巴里(Jean-Baptiste Djebbari)解释说，“这个周末，我同退休人员、普通公民和黄衫抗议者交流，发现其实富人税并非大家关注的焦点”。

右派共和党发言人撒伊尔(Laurence Saillet)认为马克龙这么做，纯属赢得时间，同时点出总统的矛盾之处：“总统将所有的议题都摆在桌上，让人觉得好像最终会改变政策，但他自己同时又说不会改变。”

马克龙公开信在“黄衫”抗议者集中的社交网络组群中引发各种反响。马克龙在信中提及公共服务，并呼吁村长市长扮演中间人角色。一名网民逐句回应称，公共服务早被马克龙及其前任摧毁，而村长市长也正是他之前瞧不起的一群人。

很多人都认为政府组织“大协商”意在赢得时间，即在两三个月时间里，让大家稳定下来，从而成功通过所有预期改革措施。此外，很多人从这封信中读出政府拒绝改变的信号。不少人评论指出，政府老说继续“保持改革方向”，恰恰是拒绝考虑任何改变。

此外，马克龙是不是通过这封信为“大协商”设置太多条条框框？比如有人指出：“他向我们解释各种议题，后来又提出很有指向性的问题。”也有人觉得自己可能被操纵，通过讨论最后表达的意见，跟原本想要表达的意见并不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