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 教授微博曝出山西平定出政策命官员退赃救财政

八旬教授微博把山西平定推向风口浪尖

　　7月31日14时17分，当时拥有25000多“粉丝”的微博实名认证用户“北京朱维民”发出一条微博称：“昨天一位山西某市的干部来访。他告诉我一个新闻：他们市一位房地产开发商亏了好几亿元，现已被拘捕。他的巨大债务已使该市的经济和社会秩序陷于一片混乱。该市为此出台一项政策：凡在该项目中收受贿赂的干部，只要交出全部受贿金额，一概不予追究。于是几天里就收缴了9000多万元赃款，其中包括前市委书记退的2000万元。”

　　这则微博迅即蹿红，一时引爆网络舆论。而据法治周末记者几天的调查，发现山西“某市”指的是阳泉，而事发地则是阳泉市下辖的平定县。对于“北京朱维民”的这条微博，平定县官员斥其为“胡说八道”。

　　八旬教授微博爆猛料

　　“北京朱维民”实名认证的个人介绍是“中国人民大学教授，著名油画家”。

　　通过网络检索了解到，朱维民，男，1932年生于上海，著名画家，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曾任中国人民大学教授、艺术研究所所长，美国纽约州立大学客座教授，山西大学美术学院客座教授。

　　鉴于内容和朱维民的身份，此条微博一经发出，迅即蹿红，引起了诸多网友的关注。8月1日下午5时左右多记者看到这条微博时，已被转发21123次，评论6763次。

　　记者浏览发现，这条微博，也受到了不少知名人士的关注。

　　如资深媒体人、香港卫视执行台长、前凤凰卫视资深时事评论员杨锦麟，通过其拥有76万多粉丝的微博发出质疑：法不责众？

　　拥有937万多粉丝的知名地产商任志强通过其微博发表评论：纵容？

　　记者发现，更多的网友则是对某市的这种做法表示愤怒。

　　朱维民对此保持沉默。

　　因此，有网友指责朱维民：“如果不敢举报，以后就别当公知！不敢举报的这种宣泄跟造谣没啥区别，而且是更大罪恶的帮凶！”

　　对此，朱维民回应说：“我承认没有勇气。但最好别用激将法把老汉推到风口浪尖。”

　　于是，关于“某市”的猜测开始出现在网上。到底朱维民所说的“某市”指的是哪个市呢？

　　记者多次私信给朱维民，希望能向他了解一下有关情况，但一直没有得到回复。

　　8月2日上午10时53分，朱维民通过微博公开回复说：这几天有不少媒体记者私信我要求采访，恕不能一一作复，请谅鉴。多年来我给自己定了一条不可逾越的戒律，那就是远离电视台和平面媒体，所以难以满足各位的要求，得罪之处敬请谅解。

　　通过多方努力，记者终于联系上了一位与朱维民相熟、曾经是他的学生的网友。

　　过了几分钟，这位网友电话回复记者说：“我已经跟朱老师沟通了，他说是阳泉。”

　　通过网络检索，记者发现，朱维民的确与阳泉市有些渊源。作为油画家的朱维民与阳泉市官方一些人私交甚厚，互有来往。

　　关于朱维民微博所称“某市”指的是阳泉，此后，记者从担任该房地产公司案件专案组组长的平定县公安局政委处也得到了证实。

　　8月3日，当记者与这位政委聊起朱维民的这条微博时，这位政委介绍说，省委常委、纪委书记李兆前看到了这条微博，他和阳泉市纪委书记都高度关注这个事，让县里汇报情况，大概是前天县纪委就上报了。

　　当记者询问领导们是如何知道“某市”指的是阳泉时，这位政委解释说，尽管微博里没有点名是阳泉，“但是一说这个案子就是阳泉嘛，整个山西就这么一个案子”。

　　房地产公司老板非法集资被抓

　　阳泉市的一位律师在接受法治周末记者采访时介绍说，最近在阳泉确实有一家叫山西森宇房地产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森宇公司”)的老板被抓起来了。这家公司的董事长叫李香莲，她丈夫叫李若森（当地人称李小虎），两人都被抓起来了，听说是资金链断了后出现了一些违规操作，具体情况不详。

　　这位律师明确告诉记者，最近几个月，在阳泉还没有其他房地产公司老板被抓，只有这一家出事了。

　　网络检索发现，李香莲先后获得平定县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阳泉市十大杰出女企业家、阳泉市“三八”红旗手、山西省巾帼创业明星、阳泉市巾帼创业功勋等称号。2011年她还被评为阳泉市第二届道德模范。

　　据阳泉官方在网上介绍，成立于2005年的森宇公司，2009年纳税总额1226万元，2010年859万元，2009年12月获得阳泉市政府颁发的“守合同重信用企业”称号。

　　另据平定县政府政务网上的报道称，2011年12月，森宇公司还获得了山西“2011年省服务业百强企业”荣誉称号。

　　阳泉市工商局负责企业工商档案查询的一位科长告诉记者，森宇公司是在平定县注册登记的，它的档案在市局无法查到。

　　8月3日，记者赶赴距离阳泉市区不足10公里的平定县城。

　　平定县工商局负责企业工商档案查询的企业股负责人明确对记者说，森宇公司的工商档案材料一两个月前被阳泉市检察院的人调走了。

　　在平定县检察院，案件管理中心的一位工作人员向记者介绍说，森宇公司的案子现在县检察院，正在审查起诉阶段，涉嫌的罪名是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具体的查办单位是县公安局，其他的就不便向记者透露了。

　　在县公安局，记者看到有关人员正在研究森宇公司的案子。

　　该局政治部程主任告诉记者，此案涉及到的人很多，有四五千户，包括买房的和集资的。

　　担任森宇公司案件专案组组长的平定县公安局政委向记者介绍，案子涉及的资金初步核实有1.7亿元，这是指集资以后造成的损失部分，至于涉及到的集资户有多少还在核实。

　　他还介绍，这个案子有10个人被采取了刑事强制措施，都是森宇公司的人，涉嫌的罪名是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有被逮捕的，有被采取其他强制措施的。

　　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杨艳红告诉记者，被逮捕的有李小虎、李香莲两口子，还有李小虎的哥哥(森宇公司监事会主席，负责所有的拆迁)以及一位总会计，其余6人有的被取保候审，有的被监视居住。

　　据杨艳红介绍，森宇公司出事，是因其开发的房地产项目森宇坐标城。

　　森宇坐标城东靠平定县城东大街，占据平定县城市发展蓝图的核心地位，与阳泉市区紧密相连。该项目占地500余亩，总建筑面积超过100万平方米，是平定县首席百万规模社区。项目一期开工的40万平方米房子，2009年9月开盘预售，已经全部售出，交了房款的有4000多户。这一项目预售时，计划在2011年12月、2012年6月、2012年10月等日期陆续交付业主使用。

　　8月5日，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购房人向记者介绍说，他是2010年7月交的房款，当时约定的交房时间是2011年年底，可一直到今年3月他也没有拿到房子钥匙。森宇公司的人告诉他，交房要无限期推迟。这时，他才真的傻了眼。尽管从2011年11月开始，森宇坐标城的工地已停工，但他总觉得森宇公司不至于倒闭，因为政府在一直宣传森宇，阳泉媒体、省里媒体也都在大肆发布森宇的卖房广告。

　　一位宁姓购房者告诉记者，他是去年上半年交的房款，当时价格是6.8折优惠，每平方米才1800元，相比同地段楼盘的其他房子，房价低了有500元左右。约定是今年开工，2014年交房，跟他情况相似的有200来户，可至今政府对此没有一个说法，既不说什么时候给他们退钱，也不说什么时候开工。

　　据购房者反映，除了拿不到房子的4000多购房户，还有近2000拿不到本金及利息的集资户，2000多回迁无望的拆迁户，还有被拖欠巨额工程款的施工单位、供货商以及那些拿不到工资的森宇员工，合计涉及几万人，近万个家庭，大家都很焦虑。

　　2012年春节过后，部分人开始到平定县及阳泉市有关政府部门上访。尤其是4月28日上午，认为政府态度不明朗的部分人走上太旧高速公路，阻断交通数小时。此举惊动了阳泉市，市长亲临现场。5月16日，大家又聚集在阳泉市政府广场，堵塞市区道路数小时。

　　此后不久，有关部门开始对森宇公司立案调查。

　　政法委书记承认监管不到位

　　2012年4月28日晚上，平定县政府主要领导召集森宇坐标城项目部分业主召开专题会议。在会上，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杨艳红对森宇公司及其项目的情况进行了通报。

　　网上流传的当天视频资料显示，杨艳红介绍说，初步查明，截至2012年4月28日，森宇坐标城项目共收入预售房款6.1亿元，银行贷款1.3亿元，尚欠银行贷款1.3亿元、城市基础设施费2400万元、人工费7200万元、税金6320万元、土地费4280万元。只有2.9亿元支付了工程款。根据收入支出情况，尚有3.2亿元(不包含银行贷款1.3亿元)资金不能查明去向，目前该公司资金账户余额为零。杨艳红还透露，如果要把森宇坐标城的房子交到购房人的手中，整个资金缺口有4.75亿元。

　　杨艳红告诉记者，董事长李香莲以前就是一个卖花圈的，可能是初中文化，公司实际上由其丈夫李小虎运作。

　　此次出事前，与李香莲同龄的李小虎担任平定县东门街社区党支部书记。

　　据东门街社区网站介绍，1968年出生的李小虎，大专文化，1996年任城关镇东门街居委会主任，2002年任东门街社区党支部书记。在其任职期间被阳泉市政府评为“为人民服务的好公仆”，多次被市、县、镇评为“先进模范”，2004年度被县委县政府评为“小康建设标兵”，2005年被团县委评为平定县“十大杰出青年”，还连续两届任县人大代表。

　　另据媒体报道，2007年11月，李小虎还被阳泉市团市委和市青联联合评选为第四届“阳泉市十大优秀青年”。

　　杨艳红向记者介绍说，李小虎早前开发过几个楼盘，可能赚了一些钱，后来就做了森宇坐标城这个大项目。

　　这个当地的明星企业缘何变得资金匮乏、濒临破产呢？

　　杨艳红分析说，森宇公司发展到目前这个状况，一方面跟整个经济形势有关，更重要的是它摊子铺得太大，几十栋楼同时开工，它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实力，向银行借不来钱，就只好非法集资，利息达2分、3分，有的高达4分，借后面的钱去还前面的钱，甚至以低于成本的价售房，最后借不来钱了，资金链就断了。她还介绍说，别的开发商拆迁补房比例一般是1比1.3，李小虎竟是1比3，平定那么多开发商算着都赔钱，可他敢干。

　　杨艳红对记者说，具体集资户有多少和有多少非法集资款，没有准确的数字，有说集资款是两亿元的，也有说是2.3亿元的。据她所知，参与集资的老百姓和个体户多一些，还没有发现有公务员。

　　有人分析说，森宇坐标城项目赔钱是铁定的，而那么多利息，那么多开支，从何而来？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加大宣传力度，让不明真相的老百姓认为它很有实力，这样，它才能骗到更多的钱。森宇公司每年光大型活动就有好几次，广告更是铺天盖地，仅办活动和广告这两项，有业内人士透露就得上千万元。

　　杨艳红告诉记者，森宇公司出事后已委托一家有实力的房地产公司成立了项目托管部，目前50多栋楼正在开工建设，争取年底交房。

　　杨艳红向记者介绍说，森宇公司确实存在手续不全的问题，如未批先建、未批先售等。对此，她承认，政府也有责任，有监管不到位的责任。

　　一位不愿透露个人信息的购房者认为，政府部门之所以失职不去监管森宇公司，是因为很多官员都从森宇公司那儿得到了好处。

　　平定县官员斥教授微博“胡说八道”

　　杨艳红告诉记者，在今年6月5日，县里确实以法院、检察院、公安局和司法局的名义发出过《通告》，提出有关涉案人员自通告之日起至6月15日前，将挪用、侵占、收取的贿赂，赚取的奖金、提成、利息等不法收益如数上交的，司法机关将按照有关法律规定对其予以从轻、减轻处罚；情节轻微的依法免予追究其法律责任。

　　杨艳红解释说，她认为这个《通告》的内容是没有问题的，当时主要针对的是森宇公司部分人员和其他人员在拆迁、丈量面积、销售、吸收存款等工作中存在的违法犯罪行为。

　　杨艳红告诉记者，《通告》发出后，效果并不明显，总共才收到了51万元的退款，退款人中没有政府官员。

　　针对朱维民的微博，杨艳红对记者表示，她不作回应，因为微博里没有明说是哪个地方，最主要的是，据她所知，阳泉市、平定县没有微博中所说的官员退贿的事。

　　针对朱维民在其微博称“几天里就收缴了9000多万元赃款，其中包括前市委书记退的2000万元”，记者问杨艳红，李小虎跟哪位市委书记熟悉时，她明确告诉记者：“不认得，我敢百分百地打保票，不认识，李小虎绝对不会去认识市委书记。”她说，李小虎不是那种跟哪个领导关系好点就通过领导去干事的人。

　　杨艳红还对记者说，李小虎绝对没有任何官方背景、后台，“你看，把李小虎抓起来后，没有任何一个领导给李小虎说情打招呼。”

　　通过网络检索，记者了解到，阳泉市现任市委书记是洪发科，他是今年1月份才就任的。在他之前至森宇公司成立时的2005年，担任阳泉市市委书记的还有3人，他们分别是：2000年2月至2006年2月任市委书记的程步云；2006年2月至2009年4月任市委书记的谢海；2009年4月至2012年1月任市委书记的白云。

　　一位购房者向记者反映，早在2010年森宇坐标城奠基时，参加奠基仪式的官员们每人都得到了森宇公司发的纪念品一部笔记本电脑。他说，这事大家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