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
——弗朗索瓦·奥古斯特·罗丹(1840年11月12日~1917年11月17日)
1917年11月17日,欧洲两千多年来传统雕塑艺术的集大成者、20世纪新雕塑艺术的创造者、法国雕刻家罗丹逝世。
罗丹在欧洲雕塑史上的地位,正如诗人但丁在欧洲文学史上的地位。罗丹和他的两个学生马约尔和布德尔,被誉为欧洲雕刻“三大支柱”。对于现代人来说,他是旧时期(古典主义时期)的最后一位雕刻家,又是新时期(现代主义时期)最初一位雕刻家。他的一只脚留在古典派的庭院内,另一只脚却已迈过现代派的门坎儿。可以说,罗丹用他在古典主义时期锻炼得成熟而有力的双手,用他不为传统束缚的创造精神,为新时代打开了现代雕塑的大门,他的创作对欧洲近代雕塑的发展有较大影响。
罗丹生于一个贫穷的基督教家庭。他的父亲是一名警务信使,母亲是穷苦的平民妇女。罗丹的一生是被人攻击和嘲讽、同时亦为人理解和支持的一生。但他始终以一种伟大的人格正确地面对这一切。罗丹一生攀登,并终于登上米开朗基罗之后的又一高峰。罗丹坚信:“艺术即感情”。他的全部作品都证明了这一观念,都深刻揭示了人类的丰富情感。以此而论,罗丹是最杰出的浪漫主义雕刻大师。然而,他的伟大,还在于他的深刻思想:他没有浪漫派中容易见到的那些弊病,如肤浅的热情,空洞的夸张,虚假的内涵。他偏爱悲壮的主题,善于从残破中发掘出力与美。这使他的艺术具备博大精深的品格,既动人之情,又启人之思,使我们得以神游于心灵的波涛,生命的奥义,宇宙的玄远,创造的神奇。由此观之,罗丹又超越了浪漫主义,超越了门户派别,超越了时代和区域,成为历史星河中一颗璀璨的巨星。他同情底层劳动人民,热爱自己的祖国,将其毕生投入到对艺术执着追求和人生种种痛苦的苦苦思索中去。他开创了一个全新的时代,创作了一种全新的艺术手法。他的作品所体现出的思想和精神魅力,永远带给人以深沉的美,启迪着人们不停地思考。
我们将以其代表作品及其背后的故事,带您领略这位伟大雕塑家的艺术风采、跌宕命运和人格魅力。
青铜时代
1870年普法战争爆发后,罗丹来到比利时,又做了一段时间的建筑装饰雕刻。之后他依靠积蓄来到意大利。意大利之行使罗丹领略了米开朗琪罗艺术的风采。米开朗琪罗的创造精神激发了罗丹蓄积已久的创作冲动。他回到比利时后用了18个月的时间雕塑了一个男人体。他请一个身材优美的年轻士兵给他作模特儿。他把这个雕像做成:左手拿着棍子,正在走动中,突然被眼前的什么事怔住了,收住脚步,抬头呆望着,右手揪着自己的头发,那样子非常天真而自然。
这座雕像原题为《爱的战士》,雕像手中原来拿着棍子,后罗丹接受别人的建议,将雕像手中的棍子去掉,并将雕塑易名为《青铜时代》,罗丹的裸体男人被赋予普通的人性,它表现出人的忧虑、羞怯和敬畏感。裸体男青年仿佛刚刚从睡梦中醒来,他的头微微后仰,睁大眼睛望着天空,具有一种天真的神态。这位裸体青年的体型完美匀称,躯体和双腿平滑而优美,身体富有弹性,似有真实的呼吸和血脉流动,充满生命活力。《青铜时代》这一名字看似与这个裸体男人没有关系,这个裸体男人正舒展身体,正如罗丹所说的:“缓慢地从深深的梦乡里苏醒。”这一动作象征着人类从蒙昧走向文明的开始。
这件雕刻以惊人的真实性向陈腐的学院派雕刻发出了有力挑战;由于雕刻如此真实,以至于这件雕刻被送到官方沙龙展览时评审委员会认为这件雕刻是从真人身上翻下来的模子,对罗丹进行了无情的嘲笑,并将雕塑搬出了展览厅。但罗丹的这件雕塑被重新展出并被法国政府收购,这次事件也使罗丹一下子成为全法国知名的人物。
地狱之门
罗丹受文艺复兴时期伟大诗人但丁的长诗《神曲》“地狱篇”的启发,塑造了著名的、规模浩繁的《地狱之门》群雕门饰。这件纪念碑式的艺术品,共塑造186个痛苦群体,其中有几尊形象后来发展成独立的雕像,如《思想者》、《三个幽灵》、《吻》等。作品的中心主题是通过“地狱篇”中“从我这里走进苦恼之城,从我这里走进罪恶之渊,你们走进来的,把一切的希望抛在后面。”的含义,用多结构形式,和象征性构图,及真实人物走型,综合表达罗丹的哲学观点,把近代文明罪恶都集中表现在“大门”之上,刻画出为情欲、恐惧、痛苦、理想而争斗、并折磨着自己的形象,贯穿着希望、幻灭、死亡和痛苦等种种感情。
最顶上的是《三个幽灵》,他们站着,头部互相接近,三只手臂都指向下面的地狱,《思想者》的两旁是一些轻罪人,渐下罪孽越来越大。下边分两扇门,一边是热恋中的青年男女在走入地狱,一边是想吃人肉的饿鬼,其余部分包括地狱各色各样的恶人、奸贼、暴君、淫妓等等。
《地狱之门》以变幻的新奇雕塑手法曲折地反映着一个错综复杂的社会,这些悲惨离奇和扭作一团的形象是罗丹所注目的那个时代灰暗层面的抽象写照。罗丹自已说:“当我没有强烈的感情时,是不会动手塑造的。”他虽然按照但丁的诗篇,但所有被他捏成的形象都具有能够识别的现实典型意义,罗丹通过地狱之门“揭示了法国现实生活的悲剧,正如米开朗基罗以”最后的审判“来对现实生活作出最后判决一样。《地狱之门》是罗丹一生中最有雄心,最为非凡的事业。历时37年,至死没有完成。其规模之大,难度之深,技巧上的成熟程度,更大大超过数百年前的艺术家。罗丹在这件宏伟的作品上不断工作达37年之久。为完成此作,他画了无数草图,直到他去世前一年,还在修改这座《地狱之门》上的雕像。《地狱之门》体积为635×400×85厘米,原计划它应安装在巴黎装饰艺术博物馆的入口处,后因政府战后财政紧缩,也没催他作完,直至他死后,也无法把原作翻铸成铜像。现存的《地狱之门》翻制品是由日本的罗丹艺术鉴赏家出资铸成的。
思想者
罗丹在设计《地狱之门》铜饰浮雕的总体构图时,他花了很大心血塑造了这一尊后来成了他个人艺术的里程碑的圆雕《思想者》,它是被预定放在《地狱之门》的门顶上的。后来独立出来,被放大3倍,约有2米高。最初他曾名它为《诗人》,意在象征但丁对于地狱中种种罪恶幽灵的思考。但是罗丹没有受到真实性的局限,他完全按照自已的理想,把这位诗人,塑造成一个强壮有力的男子,他屈身低头沉思,那深沉的目光以及拳头触及嘴唇的姿势以及绷紧的肌肉,表现出一种极度痛苦矛盾的心情。他注视着下面地狱所演的悲剧,对人间痛苦的原因进行思考。他同情、怜爱人类,但又无法对那些罪犯下最后的裁判。罗丹说它是“最痛苦的罪人和最不幸的审判者”。罗丹对于人体的特殊处理是以思想感情为基础的,从某种意义上说,那个思想者并不是但丁,而是罗丹自己。
加莱义民
1884年,当罗丹正埋头于《地狱之门》的创作时,加莱市当局邀请他制作一座忠魂碑。义民赴难这一事件,源出于法国的历史年鉴:14世纪百年战争时期,英国军队即将攻陷法国的加莱市,加莱市被英军围困将近两年,市民的生命危在旦夕。经过双方的谈判,英王爱德华三世提出残酷的条件:加莱市必须选出六个高贵的市民任他们处死,并规定这6个人出城时要光头、赤足、锁颈,把城门钥匙拿在手里,才可保全城市。这是法国人民永难忘怀的历史悲剧。加莱市本要求罗丹制作义民中的一个,但罗丹了解到历史后,答应只收一个雕像的报酬而塑造6个雕像。
《加莱义民》分为两组,前边3个一组,后边3个一组,他们身材相似,站立在一起。中间一个头发稍长,眼睛向下凝视的,是最年长,最有声望的欧斯达治,他迈着沉着的步伐向前走去,不看四周,也不迟疑和恐惧,他那刚毅的神情,显示了他内心的强烈悲愤与牺牲的决心。由于他的坚强,鼓动着其余的人。最右边站立的一个稍为年轻的人,皱起的双眉和紧抿的嘴流露着悲愤,两手紧握着城门钥匙,他茫然望着前方,似乎感到命运的不公平,在心中无声地抗议着。右边第三个义民,死亡使他恐怖,他用双手遮住眼睛,似乎想驱散恶梦,但仍不能避开这个悲剧的命运。左边第二个,内心表现出无比的愤怒,那举手向天的手势,不是祈祷,而是对上帝未能主持正义的谴责。他目光向下凝视,半开着的口似乎要说着什么。他身边的一个义民,年纪较轻,他似乎被迸发出的爱国热情所冲动,但由于想到转瞬间将离开人世,不免引起生离死别的悲愤情感,他蹙起眉头,摊开双手,表示无可奈何的神态。在他们身后的一个义民,两手抱头,陷入无比的痛苦之中。虽然后面的三个义民没有前面的那么坚定勇敢,但他们仍然为了全市人民作出自我牺牲,这种壮举同样值得尊敬。
群像富有戏剧性地被排列在一块象地面一般的低台座上。这6个义民的造型各自独立,然而其动势又相互联系着。组雕是一个整体,是一种充满着可歌可泣的义举形象的整体。罗丹以彻底逼近真实和深入探索的精神,尖锐的心理刻画和强烈的性格表现在震撼着人民的心。这件作品不论其结构,和就其对纪念性形象的理解,以及对英雄人文的阐述,都具有革新的意义,显示了罗丹艺术的辉煌不凡。
巴尔扎克
“它是我毕生的心血,美学的支点。”1898年,罗丹刚刚完成了巴尔扎克塑像的创作,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同时,委托罗丹进行此项创作的法国作家协会却愤怒地否决了它,不允许它矗立在艺术之都巴黎的任何一个街角。整整41年的漫长岁月过去,罗丹的《巴尔扎克》才于1939年夏天举行了落成揭幕仪式,然而安放它的拉斯佩尔和蒙帕纳斯街口却仍然不尽如人意,因为罗丹对这位天才作家狂放而前卫的处理方法让群众感到紧张。这尊雕像刻画的巴尔扎克身披坚硬的长袍,仰头向天,脸部的线条粗犷分明,看上去像是一名独行于旷野、不修边幅的猛士。大家百思不解,罗丹为什么不能让小说家手执鹅毛笔?
罗丹在给画家莫奈的信中写道:“我遭到的猛烈抨击,跟那次你发明把空气画到风景画中去时一样。”诗人波德莱尔称赞巴尔扎克塑像为“一个文明及其所有战争、理想和愤怒的产物”。里尔克认为巴尔扎克的身体体现了创作的自豪和傲慢,以及眩晕与迷醉。
“是金子总是要发光的”。1939年,法国文化人协会终于认同了罗丹的巴尔扎克雕像,决定将其铸成铜像,立在巴黎街头,而此时,已经距罗丹逝世22年,距他完成石膏像已有42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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