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线生机

ckyqe · 发表于 2017-3-12 07:42:23

“两水七山一分田”，是对我的家乡地貌的绝好概括。自然这里就会发生许多由吃引发的故事，其中道听途说的一件最使我动容。

　　

　　开春两个月，老天爷连喷嚏也没打一个。郭理全家中早已断粮了，他只能每天勉强找些瓜菜充饥。他的心早让大地烤焦，连眼神都麻木了。不过他还是起了个大早，准备上前坡摘点儿菜哄哄肚子。

　　

　　一路上，庄稼都像打了败仗的士兵，蔫头耷脑的。似乎只需敌人一声大喝，它们就会立刻倒下。麦穗也小得几乎看不出形状。郭理全怔怔走着，一头银发下是张面具般的脸，可实际上他才17岁！他缓缓揪下一根头发，凑到鼻子跟前，不见一丝黑斑。他做了个怪异的苦笑，机械地扬手把头发扔在小路边。

　　

　　有必要交代一下这头白发的来历。两年前核桃熟的季节，郭理全他爸——乡初中的一个公办教师，上树打核桃。将完工之际，低空飞来一架播种机。飞机冲出的强大气流吹折了两段老朽的树枝。他爸晃悠着一脚蹬空，跟中弹的鸟似的一头栽下树，据说当场就咽了气……

　　

　　老爸活蹦乱跳那会儿，郭理全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愁！在那个人们身材不得不苗条的年代，能有个吃公家饭的老爸，是有充足理由傲气的。然而这份傲气终于在今天寿终正寝！说起来这一切确实巧得不可思议，可是若没有那么多巧合，这世界也太乏味了！北京白癜风最佳治疗方法

　　

　　就在郭理全他爸下葬后第二天，人们发现郭理全的头发一夜之间全白了。而且是彻头彻尾白到发根。脸虽然还保留着15岁，但已经没了青春的朝气。

　　

　　受此打击，他妈大病一场，没过三个月也撵他爸走了。郭理全举目无亲，也就干脆正式走进了成人的世界……

　　

　　郭理全一边走，一边追忆着童年的往事，期望以此冲淡眼前的饥饿和愁苦。毕竟曾有个那样引以为傲的老爸，所以他依赖性很强。本来在和别人换工种地的时候，是个学习的好机会。由于他紧迫感不强，他家又是个孤寨，离最近的人家也有三里多路，打个招呼都难。结果他一年多下来奔到坐吃山空的地步！开春撒了种子，余粮很快耗尽，又逢大旱……他似乎听到北京中科医院都是假的了死神的脚步声！

　　

　　饥饿的痛楚越来越强烈。他觉得浑身发抖，脊梁咝咝直冒冷气，脚底像踩着棉花，仿佛会随时一北京白癜风在哪家医院治疗比较好呢屁股跌倒，再也站不起来。他赶紧从路边捡起一根树枝，当拐杖拄着挪步。

　　

　　菜地在一片斜坡上，本来星星点点有很多种菜。可是他刚走近大脑就一片空白，脑子里嗡嗡响着个声音叫道：“完了！”

　　

　　菜全旱死光了！

　　

　　去年，郭理全勉强学别人种菜，只把种籽一撒就顾不上了。因为忙，也不会管理，草总比菜长得还旺盛。总算有机会除草了，却把菜也薅掉不少。今年又撞上这鬼天气，菜自然遭殃。

　　

　　跟没睡醒一样，郭理全扔掉拐杖，迷迷登登冲进田里，茫然地四处乱翻。他用颤抖的手掂掂菜叶，它们恐怕一点就着！他眼神还是那么呆滞，想哭哭不出来。

　　

　　终于他找到几颗半干但还活着的菜，奇怪的是田边缘比田中心还多。他眼睛突然射出一丝希望之光，并且越发明亮起来。他又在田里乱踩一阵，竟然越发找不准饥饿的感觉了！最后他可算哭了出来：“我有救了……”

　　

　　他认出这是一种野菜，跟大青菜很像，只是个头更大些，人们就称呼野青菜。它的味道比较苦，平常偶尔有人拿来喂猪。父母在世那会儿，田边常有这种野菜，都给他们薅掉了。不过第二年它们又会倔强地再冒出来！去年和今年他独自种地，把野青菜当真的青菜给留了下来。由于一个人做饭吃完全是对付日子，他就没有吃这种菜。没想到这顽强的植物经历这么凶恶的大旱，仍在努力生长！他也终于认出来这不是真的青菜，因为别人家真的青菜早旱死光了。

　　

　　真如同救世主降临！郭理全心里呼喊着，几乎是连滚带爬蹿回家里。一路上的风景飞一般掠过眼角。他冲进家门抄起勾担，抓起两只水桶奔向井台……

　　

　　没过三天，喂饱水的野青菜吹气球一般长起来。郭理全小心地摘掉外层的大叶子，回家拿盐和家里所有能找到的调料，各撒一点在锅里。又光手把野青菜叶子掰碎，跟盐水搅在一起煮野菜汤。虽然还是有点苦，但对被饥饿勒住脖子的人来说，简直不算个什么！不然，他即使不被饿死，也会被那空前的绝望逼死！

　　

　　依杖这苦涩的续命野菜汤，一个多月后，郭理全终于迎来一场瓢泼大雨。所有的生命都在雨后焕发出了生机。一场可怕的饥荒终于画上了句号。

　　

　　几十年后，儿孙满堂的郭理全，每次回忆这段刻骨铭心的岁月，总要说：“多亏那野青菜，给了我最后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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