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剪断的树枝也会发芽

yyaa43s · 发表于 2012-6-6 04:10:42

　　
　　文/布衣粗食
　　
　　社会犹如一条船，每个人都要有掌舵的准备。
　　
　　——易卜生
　　
　　2001年的冬天，他还在城里读高一。在10月份一个星期六的早晨，他像平常一样兴高采烈地往家里跑去箐荁天。在读高中的紧张学习中，可以回家清静一会那多难得啊。他好比一个刚刚牢狱了好几日的囚犯出来放风，又好像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去寻父母撒娇。他想起平日里母亲对他百般呵护，下雨天把他拥到小伞下，天热了为他摇起蒲扇；父亲像自动提款机一样，只要输入一个数字，然后钱哗哗啦啦地吐出来。
　　
　　推开那扇并不很结实的防盗门，屋里却格外的安静，平日里整洁干净的木椅上落了薄薄的一层土灰。饭桌上摆着一封用牛皮信封装好的留言信。一丝不祥的预感顿时笼罩了他。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信写得很长，是他母亲留下的，大概内容如下：
　　
　　我们离婚了。这是迟早的事情，本来打算等你考上大学后再说，但我受不了了，你父亲更是等不及了。你父亲带着他的心上人逃难般去了遥远的南方。作为你的母亲，我必须出去赚钱养活自己还有你，或者很快我也会有新的家庭。我在信封里留下了一张提款卡，以后我会往卡里打钱，直到你大学毕业……
　　
　　他突然失魂落魄般嚎啕大哭。他冲着空旷的街道大声地喊着“父亲、母亲”却连回音也未曾听到！
　　
　　从此，他经常一个人偷偷地躲在学校小花园后的假山边唉声叹气，经常在课堂上走神，宿舍的枕头被他一遍遍地打湿又一遍遍地风干。心中的痛楚他不知道该和谁说，也无需和谁说，他觉得自己随时都要幻灭。每一天，他都是在煎熬中度日如年。
　　
　　更多的时候，他会望着学校那些被修剪过的树枝发呆。因为这时候的他和树上被剪断的枝丫一样，落在地上，然后扫到垃圾车里，推向遥远的垃圾堆，直到很快发霉、腐烂！偶尔也有残留下的小树枝，端口有明显的剪切痕迹，锋利的剪刀活生生地把它剪下来，从母体上剥离，落在10月的寒风里，被秋雨打湿，被路过的同学踩了一遍又一遍。树枝无法等到下一个轮回，无法在下一个春天里发芽。
　　
　　要是树枝不被剪断多好啊！他想。生长在母体上的树枝可以随风舞动，暖阳温柔地照在叶片上，可以在寒冷的冬天吸取着母体的养分，可以在春天里第一个撑开芽孢。每一个季节，它都可以无忧无虑的成长，可以依靠母体躲过一场又一场的灾难。说不定，哪天枝条上就开出了一朵娇艳的花，任由路过的人们赞美，让遥远的蜂蝶为之奔波，使似火的骄阳逊色黯淡了许多。
　　
　　放寒假那天，他独自一人推开积满灰尘的家门。他无力地把房间收拾了一下，把屋里那些小样家具搬到厨房里的水龙头下冲洗。泪像雨线一样滴滴答答地落下，他几乎绝望了。晚饭时，他给自己下了一碗面条，和着泪水囫囵地吞下。他还记起，屋角里有一包耗子药，是白色粉剂的那种，据说这种毒可以没有痛苦地毒死一只耗子。他突然笑了……
　　
　　“咚咚咚”“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在他还未来得及服下耗子药的时候响起来。
　　
　　透过昏黄的灯光，他看到了从乡下急匆匆赶来的舅舅。哦，乡下的舅舅。他想起来了，那是一个乡下的朴实汉子，孩时患上了小儿麻痹症，走路一瘸一拐，没读多少书，辍学后学会了剃头，走东家串西家的给人剃头，收入一般般。不过这几年好像过上了好日子，还娶回了一个美丽的舅妈。具体靠什么来发家致富他没有弄明白，毕竟好多年他都不曾去探望。
　　
　　“你母亲要我接你去乡下过年。”舅舅上下打量着他：“路上临时有事情，耽搁了一会，收拾几样衣服快走吧，我喊了车来接你。”
　　
　　他突然哆嗦着不知道把手里的耗子药往哪里藏。舅舅一把抢过耗子药狠狠的扔到了窗外，却什么都没有再说。
　　
　　乡下的空气是别样得新鲜，再加上舅妈的厨艺很好，他感觉自己身体在一天天地强壮。脸上的忧郁却始终抹不开来，随着新年的临近越发严重。
　　
　　“你陪我去锄地吧。”舅舅在那个有阳光的冬日说。
　　
　　他觉得待在家无聊，就答应了。
　　
　　“你去看看篱笆墙边的桂花苗长得怎么样啦。”舅舅指着一处低矮的篱笆墙说。
　　
　　篱笆墙边的桂花苗，青青的叶片，娇小的躯干正在努力地生长着，叶窝里藏着待绿的芽孢，散发着自然的清香，映衬着阳光的光泽。
　　
　　舅舅猛地拔出一株桂花苗：“你再仔细看看。”
　　
　　那株幼小的树苗根部明显的有被剪过的痕迹，斜斜的伤痕周围生长着细小的根须。天啦！桂花树枝被剪断后插在泥土里可以长成一株树苗，然后长成参天大树，开满令人炫目、清香四溢的桂花。那句“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赞美的桂花树居然是锐变后的树枝！
　　
　　剪断后的树枝，命运有两种，要不就像学校里的树枝一样，推往垃圾堆；要不就像这株桂花苗一样，获得重生，变成另一株大树。
　　
　　他抬起头来，看到田野里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树苗。多年前的舅舅，病痛把他拦腰截断，舅舅却顿悟了，从悲痛中及时的醒来，把幼小的树枝剪断、插入泥土让树枝获得重生，让重生后的树苗改变生活。舅舅改变了树枝的命运，也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他为什么就不行呢？，没有了父母的怀抱，但是，他有健全的双脚双手，他有老师的哺育，他有聪慧的头脑。那年，他考试还得过全班第一呢，英语课他还代表学校去省里参赛呢。
　　
　　他恍然自己刚刚是做了南柯一梦，现在醒了，重新打量了一下自己1.72米、68公斤的身体，擦了擦忧伤的心情。来年开学时，独自回到了学校。后来，他顺利地考上了一所外语学院，毕业后在一家民营企业做了文书兼英语标签的翻译。
　　
　　当他再次回到舅舅家过年的时候，他端详着舅舅院里的那株桂花树，意味深长的说：父母只是养育了我们的身体，但终有一天会剪断我们的依赖，但只要自强自立，找到栖息的泥土，一样可以发芽，绿荫浓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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