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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远方来客刮起的感情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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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8-20 21:11:5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你好,远方来客刮起的感情旋风
  刘宏伟
  一位奇特的不速之客
  全部故事的起因来自于1996年元月一个陌生的长途电话,一位男人十分动情地向我连声发着问:喂,你就是刘宏伟吗?你还是圆圆的红苹果脸吗?你一定想不到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请问您是―
  然后他说了他的名字。
  他告诉我,是一本文学刊物成全了我们,这本文学刊物发表了我的一篇小说并附上了我的一个小传。那百把字的小传写者无意,看者有心。故事里的男主角轻而易举地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了那失散多年的我。
  后来我一百次地想过:成为这样的女主角,真是我三生有幸。
  1月16日傍晚,他披一身风尘来到了北京,含笑站在我的面前。
  酶,你好。
  我多少有些故作平静地叫着他的名字,同时被他脸上的那种笑容给惊住了。那是一种久违了的笑容:明朗、率真、毫不矜持,那么坦白真实地表达着内心里的喜悦。他这毫无陌生感的笑容也将我对他的陌生感飞快地剥了去。这天晚上,我们在
一间平淡刻板的办公室热烈地进行着青春的回忆。于是我知道了:我们曾经共同在南方大山里的一个导弹基地当兵;曾经在基地文艺会演中代表各自的单位登台演出;甚至,我们还是在当时部队引起反响的表演唱和歌剧的创作者……我和他之间这场年代久远的谈话竟持续不断,直到东方发白,并在第二天晚上我的家里再度进行。
  他点点滴滴地说着他对我的种种印象,让我那南方大山里久远的少年女兵时代,穿过北京的夜色真真切切地浮现在了我的眼前―当年我们两人的驻地相隔遥远,没有直接见面的机会,惟一让我们走在一起的就是1970年的文艺会演了。文艺会演的舞台是我发表**作的地方。奇怪的是,不过才短短几天的相处,坐在我面前的这个人,当年竟那么有心地关注到了我的那些琐碎的细节,而且历经十多年的岁月依然记忆清新。  我们的话题又回到了他当年创作的那个表演唱《咱们的好连长》。
  我对你那节目很有印象的,到现在还会唱哩!是真的吗?他一副根本不
信的口气。
  那好,咱们来个记忆测验,看看谁记得多,好不好?他望着我,笑着点了点头。  我迅速找出两大张纸:要把曲谱和歌词都写出来,谁都不看谁的。开始吧。
  我的这个突发奇想,最初的目的很单纯,就只是出于那个该死的礼貌。在那一刻我好心好意地想:人家千山万水地来看我,不图金,不图银,就图着一份战友情深,就为了告诉我,他还记得我这么个人。真是多么的难能可贵。然而最终却产生了戏剧性的后果。
  那几分钟里,我边唱边在纸上流利地写着那表演唱的一个个音符和一句句歌词。这些歌曲在我的脑中已经转了多年,甚至有时洗衣的时候,我都会下意识地出声唱起来。而他,本是原作者却只写出了一行曲谱,偌大的白纸上几乎是光溜溜的!
  我边写边得意地去看他,只见他困难地摇着头,笔尖迟滞不前,并不时地轻声叹息着。
  他的样子使我更加得意非凡起来。划上最后一个音符时,我兴奋地把那张大纸往他面前一摊:瞧我,全部写出来了。
  就在这时,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望着他怪异的神情,我慌乱地把手抽开,脸上勉强挂着笑: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嘛!  他把目光投向我写出的那些词曲,呻吟似地不断说着:你怎么会全记得的?你怎么会全记得的……可我就是全记得,难道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吗?我一脸困惑地望着他。
  猛地,他伸出双臂要抱我。我拼命挣脱,失声地叫着:别这样!你这是在破坏我们之间美好的东西!他定定地望着我,脸上充溢着某种痛苦。
  我受不了了,我再也受不了了!我必须得告诉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爱着你,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就爱上了你。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想念着你,寻找着你!你就是我一见钟情的初恋!这么多年来,我都没有勇气告诉你,但是……但是刚才,看到你那样清楚地记着我写的这首小歌,我这才有了自信,有了勇气……那一刻里我整个人呆若木鸡。他的话听上去飘渺遥远,但我到底还是听懂了一个美妙而真切的初恋故事。这故事因我而生,但我却一无所知。故事里
的一个重要情节,在十多年后的这个深夜里,将我深深地打动了……那年会演之后,1970年秋季的一天,他们的驻地所在的那座大山里发了一场洪水。突然而至的洪水冲倒了他们连队的草棚屋,卷走了他的一件至宝―演出队配给他的一把小号连同装小号的那个木质乐器箱。
  以后的许多日子里,他都在为那只逝去的乐器箱而泪流不止,谁劝也没用。战友们认为他是哭那箱中的圆号,却不知他是哭放在箱中的一张节目单。节目单是会演后被他精心保留下来的,因为那上面印着我和他各自创作的节目名称。最重要的是,在编剧者的位置上,分别印着我和他的名字。要知道,这张节目单,是我和你之间惟一的一个联系……十多年之后,他在我家小屋里这样对我说,我看见他眼中晶亮的泪花。  然后,他回忆着许许多多的细节,大多都是怎样在一个不同的场合远远地看见了我,或是在某一个星期天里看见我背着挎包行走在大山公路上,要不就是站在我们气象室驻地外面想去找我却又不敢。
  但是服役期一到他就复员了。这意味着他再也没有机会走进我的生活里了。他告诉我,当年他怎样在复员离队前独自来到河滩上,轻声呼唤着我的名字与我告别,含着眼泪与他的梦想告别。  他直到近三十岁才交女朋友。他的第一个女朋友竟有点像我。他在生活的每一个重要关口上想到的都是我。
  痴痴地陷进迟到的少年恋情里
  这个从天而降的故事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旋风般地改变了我的生命意识。
  因为,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青春无故事的可悲者,由于那个特定的年代,由于那年代里的种种清规戒律。最要命的是,我一直对那种种清规戒律奉若神明并真诚烙守,于是,我的少女情怀根本还没有孕育时,就已经随风而散了。
  步入成熟年龄的我,每每回想生命之路,不知多少次为自己少女时代的空白而扼腕叹息。但是这个从天而降的男子带着他的故事填补了我的这个空白。老天!他差不多是给了我一个少女时代啊!他使我知道了少女时代的我并不真是个无人注意的丑小鸭,他
让我那刻板干涩的军中青春时代呈现了可爱的柔软与甜蜜,使我原本缺憾的生命历程蓦然丰富而完整起来了。
  这一切,从生命意义上让我平添了许多的自信。于是,情不自禁地,我怀然心动了。尽管早已为人妻,却痴痴地陷进了这份迟到的少年恋情里。  那几天,我和他当真成了两个快乐无邪的少年人。我们互相陪着去做双方必做的一些工作,我甚至带着他去赴朋友的一些约会。别人看我们或许会有内容暖昧的猜测,但我们两人因痴迷和快乐而忽视了所有的世俗眼光……那几天里,我的丈夫始终一如既往地带着他那惯常的轻松愉快,面对我和家中的这位特殊来客。于是,我们的两人世界里便整日荡漾着三个人的笑声。丈夫会饶有兴味地向他询问当年我的一些情况,并适时打着我和那男子的趣儿,说要是当年我和那男子好上了,今天就没有他的份了。许多的时候,我们三个人会分工有序地做晚餐。细心的丈夫,他没有忘记用摄像机拍下我们三个人的活动,说是为我留作一生的纪念。他说
,珍藏一份友情是最美丽的事情。有好几次,丈夫甚至长时间地到外面去忙他的一些事,于有意无意之中,将家中仅有的这间小屋让给了我和我的初恋情人。
  出于某种内疚,或是某种胆怯,我没有向丈夫和盘托出我和家中来客的全部关系。  那晚,我正独自准备我们三个人的晚餐,我正对着的那扇门内有了一场两个男人的对话,而我却一无所觉。话头是他提起的,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因沉重而显得语调迟缓:我必须向你坦言一件事情,是关于我和你妻子的。他感觉到我丈夫在注视着他,他以吸烟的动作掩饰他的紧张和激动。
  事实上,宏伟不仅是我的战友,更是我二十年前深深爱着的姑娘。那是我难忘的初恋。这些年,我一直在茫茫人海里寻找着她……来北京出差的这几天,我频繁地到你家来,就是想多看她,多了解一下她现在的生活……这种感情,希望你能理解。
  后来他告诉我,说完这番话让他如释重负,他觉得自己终于有勇气去正视我丈夫的目光了。让他惊讶的是,我的丈夫
竟一脸从容地望着他:我能理解你的感情。你的这种心情,我也有过。去年到长沙出差,我就找人打听过我当年初恋的一位姑娘。跟你一样,我也只是很想了解一下,她现在生活得怎么样了。那一刻我的初恋情人眼睛发热,怕我丈夫看到他的眼泪,他掉过头去望着我家窗外的那棵大树。
  后来他告诉我,我的丈夫在那一刻里征服了他。  洞悉一切的丈夫静静地站在一边
  很快就到了他离京返家的日子。
  在情感中昏睡不醒的我,这时还没有想到他的离京意味着什么,依然快乐地陪他去取预订的火车票,又快乐地跟他走进商店,为他的妻女选购她们指定的种种商品。只是,就只是在看他两手提得满满的走出商店大门的时候,蓦地,我的心被那些花花绿绿的包装刺痛了。整整七天里,只有在这时我才意识到:他是别人的丈夫,更是别人的父亲。他早已不是当年大山里的少年兵了……一丝莫名的悲哀袭上我的心头,弥漫在我的脸上。暖,瞧我们……已经有些分不开了……在地铁车站等车的
时候,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第二天到火车站为他送行的过程,被我们弄成了一场真正的生离死别。我俩手拉着手站在月台上互相凝望着,好像要将彼此永远收进瞳仁里面去。我俩互相望着,找些毫无意义的话说来说去,内心里,都被一种意义明确的东西搅得生疼生疼……我们这是在与青春的热情永别,是与我们迟到的初恋永别。从今往后,不管在哪里,我们若是还能再次相遇,从生命的意义上说,将完全是另一种生存状态里的男人和女人了。
  那一刻里,阳光从他的侧面洒下来,金黄色的光线将他脸部侧面的线条勾勒得棱角分明、英俊无比。我默默欣赏着,并牢牢记住了我面前的这张脸。  列车终于开动了。我随着行驶的列车走在月台上,我们俩在车厢内外含泪对视着。后来,我小跑起来。再后来,我停住脚步呆呆地望着远去的那节车厢。这时,他从车厢里伸出了一只手臂。我望着那手臂渐渐变小,直到最后完全消失在天地之间……在出站口向检票员递交站台票的时候,我才从恍恍惚
惚之中惊醒过来:鬼使神差!我却把那张好容易才买来的卧铺票留在了自己手中,而我交给他的却是那张本该由我使用的站台票。
  这意味着,握着一张站台票的他,很可能将被当成故意无票乘车者,至少会在长达三天两夜的长途旅行之中无铺可卧,或是无座可坐。我的心,一阵阵地疼起来。带着一脸掩饰不住的沮丧和懊恼,我回到了家中。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一双眼睛看着丈夫走来走去地忙乎着。我知道他是在准备晚上去朋友家参加一次聚会,我们事先说好要带食品和摄像用具去的。但是无论如何,这个人不该对我的反常情绪视而不见的啊!握在手心里的那张卧铺票,几乎就要被檬湿了,我到底忍不住,缨缨地哭了起来:事情……都被我给弄糟了!我错拿了他的卧铺票……丈夫看着那张檬湿了的卧铺票,叹了口气:唉,我该提醒你们一下的。看你们两人,都变成昏头昏脑的样子了……心烦意乱的我,没有听出丈夫话里面的全部意思。第二天是星期天。早上,我们夫妻俩坐在被窝里玩着丈
夫刚刚买来的一副新扑克牌。我想我的初恋情人还在长途旅行之中。这个阳光明媚的早上令人很想做件重要的事情。我想向丈夫坦言七天来的故事。
  于是我就正襟危坐地面向丈夫,一脸严肃地向他宣布:今天,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是有关我们夫妻感情的。是吗?那么,说吧。他竟没有一丁点儿的好奇,还在低头弄那几张牌。  答应我,你保证不生气!我抓过他手中的扑克牌,扔到一边。
  好吧,我保证不生气。
  得到确定不疑的允诺,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望着丈夫,我诚实地叙述了整个故事的所有情节,并真实地说出了这个故事对于我生命上的全部意义。
  丈夫一直静静地听着,不时随手翻动一下手边的那些扑克牌。对我情感秘密上的这番坦白,他听了就只说了三个字:还有吗?
  没有了。我让自己勇敢地迎着他的目光。那好,起床吧,该做饭了。
  我的丈夫,此时此刻的他竟一脸的若无其事!好像他刚刚听到的那个故事,里面的女主角是别人的妻子。我拼命打量着眼
前这个无动于衷的人,眼泪在眼圈里打着转。原来……原来你根本不在乎我!
  我悲哀地叫起来。这样的结果真是比接到一纸休书还要令人气馁。不是这回事,你知道我很在乎你。他语气肯定。那是……因为什么?我几乎是呻吟着了。没什么,就因为我早看出来了。丈夫认认真真地望着我。你这张脸啊,藏得住什么事情呢!  可是……可是你凭什么肯定自己的……猜测呢?丈夫为自己申辩:不对,这不是我猜测来的。他一脸的光明磊落。
  就在这种情境之下,他也告诉了我那场发生在两个男人之间的谈话。
  望着近在咫尺的丈夫,我默然无语。这个故事已经临近尾声却带给我再一次强烈的震撼。
  从前,我是多么不了解我的丈夫啊!想想吧,就在我昏头昏脑的那些时刻里,丈夫洞悉一切却始终静静地站在一边,听任他的妻子在那份奇异的情感里面自由游泳,听任他的妻子完成了那整个故事的所有章节。就是因为,他要让她活得快乐,活得完整……你就不怕……不怕我会离开你吗?
  我用目光盯牢他,此人这分过度的自信不免让我有些悻悻然。  你会吗?
  还是短短的三个字!丈夫丢下这三个字,兀自去进行他的清晨洗漱工作了。
  那个冬日的上午,我心里满满地直想哭,痴坐着抱住床上的大棉被,不断喃喃自语着:我不会的……我不会的……我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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