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名扬在采访中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卧底吸毒给他的人生蒙上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昔日刑警屡立功 却因卧底染毒瘾 参与买卖两获刑 出狱两年 染毒前警察要帮别人戒毒 原刑警宋名扬出狱两年了。 对他来说,除身上骇人的烟疤和刀痕外,清晰如昨的还有从警时的春风得意和卧底染毒后的晦暗无光。 他曾是刑警中的线人头目,也是北京某区流氓的“大哥”;他曾荣获公安部五枚奖章,也因贩毒两度入狱;他曾一度产生工作上要做到“全北京通吃”的野心,也曾怀揣“家庭事业双丰收”的愿景,可如今,他不得不面对妻子精神分裂,儿子与他疏远的现实。 宋名扬一块块奖章垒起的骄傲和自信,在毒品面前轰然坍塌。而命运一旦发生转折,就再也无法回到过去。直到前不久有人找到他,试图与他一起做些有关戒毒的生意,他才重拾希望。 “前阵子,也拿到了分局自2010年以来的生活费,并补办了医保。”宋名扬说他的生活正在重新开始。 获释两年重拾希望或从事戒毒生意 自2012年7月19日,宋名扬第二次出狱已经两年了。 两年来,有人想介绍他做私家侦探,但他不自觉地将这个职业与刑警相比,“这个是没有法律保护的”;他想做些小生意,却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摊位,更看不惯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很长一段时间,他都白天睡觉,晚上开着朋友的车在外转悠,打发时间。 “昨天,所有的荣誉,已变成遥远的回忆……”刚回家时,家中电脑突然放起刘欢的《重头再来》。宋名扬被戳中泪点,跑进厕所放声痛哭。 2014年春节,守着电视的原刑警宋名扬没能等来公安部春晚。后来他在报纸上看到,这个他曾无数次想要登上并一展荣光的舞台,停办了。 如今,51岁的他与儿子、父母挤在一套60来平米的老单元房里。事实上,他在1999年就分得一套90平米的单元房,但宋名扬始终将房子外租,更不愿靠近那里,因为“院里全住着同事”。 前不久,湖南的一位商人有感于宋名扬的故事,准备与他一起做些有关戒毒产品的生意,甚至准备承包戒毒医院。这重新燃起了他的信心,他还专程前往北京一家戒毒医院了解情况。 “前阵子,也拿到了分局自2010年以来的生活费,并补办了医保。”宋名扬告诉《法制晚报》记者,他肉体上的毒瘾,已经戒掉。目前仍在服药,试图戒掉心瘾。 稍显窘迫仍有当年“大哥”派头 见到宋名扬时,他正站在太阳下摆弄一部手机。手机有来电呼入,却因光线太强看不清号码。宋名扬有些着急,将手拢在屏幕上,用戴着墨镜的眼睛使劲瞅。他依然存有九十年代“大哥”的派头——戴墨镜、打摩丝,发型蓬松而有型,说话思维清晰,侃侃而谈。 1990年,首钢子弟出身考入刑警队的宋名扬,在从警第七年被调入刑警特情队。凭借着交际天赋,他跌宕起伏的双色人生由此开启。 特情即为警方提供情报的“线人”。对于养特情,宋名扬有自己的理解:“我觉得这个人可用,就小恩小惠拉拢;有轻微违法行为,我要保他;生意上有工商税务的难处,我要出面摆平。久而久之,让他觉得‘大哥’可信。” 宋名扬就是特情口中的大哥。在特情队工作的十年里,他时常身穿名牌,戴墨镜打摩丝,腰别BP机手拿“大哥大”,开着“奥迪”、“丰田”出入歌厅,以一副“大款”的身份示人。为了和地痞流氓打成一片,他将“道上”的黑话抄在一个笔记本上,熟记于心。 但他和特情都明白,彼此只是冰冷的利用关系。但他一直试图打破这种冰冷,让手下的兄弟感到温暖。 有特情半夜夫妻吵架,也向宋名扬求助。他穿上衣服就赶到对方家里调解,“大哥就得关心兄弟。” 在歌厅撞见特情和朋友,宋名扬会端着酒过去给兄弟长脸,并抢着为对方埋单。特情于苟急需用钱,宋名扬便以五万元接手对方一辆夏利 车。但过几天于苟说自己没车开,他又将车交给对方用,“后来车丢了,一分钱也没赔我”。“大哥”苦心经营,换来了手下特情的忠诚。 屡立战功“一分钟破命案” 遍布该区的特情,让宋名扬成为了当地万事通。他以一地铁站周边为例,“谁来过,在哪掏的钱包,掏的什么货,我都能知道。” 有特情向他反映,惯偷张林浩准备花400元包车,回河北曲阳老家看望生病的姥姥。宋名扬判断,张没有如此经济实力,包车可能实为抢黑车,叫特情将其盯住。 张林浩返乡不久,河北曲阳发生一起命案。当地警方在身为司机的死者身上发现了一张北京某区的身份证,便前来向某区分局刑警队了解情况。 “你们可以抓张林浩!”得到上级允许,宋名扬当即公开情报。 案件尚无头绪,何谈抓人?但宋名扬对自己的情报绝对自信。随着调查深入,张林浩的嫌疑越来越大,最终落网。 宋名扬事后向人吹嘘,他一分钟破获一起命案。 1990年北京亚运会前夕,一名嫌犯从看守所越狱。宋名扬通过特情,获知了逃犯的藏身之处,并派特情贴身跟进,用酒肉将其灌醉。赶在亚运会开幕当天,宋名扬和另外两名同事将逃犯抓获。 宋名扬为此荣获公安部三等功。当时的嘉奖让他记忆犹新:“亚运会闭幕式全刑警队一共4张票,我们仨一人一张。” 宋名扬一下成了红人。 “局长跟我说,我的情报直接跟他汇报。分局有了大案,局长到了现场,一定先问我来了没有。”宋名扬说起这些,抑制不住地兴奋。 有年轻警员向他讨经验,他却不屑于讲太多:“要学会宋哥什么?要学宋哥坐在家里抓人,坐在家里破案,这就是本事。” 流氓也吹捧他:“大哥,您跺一跺脚,这个区都得颤。” “要不是家庭拖累,这个区真装不下我。”在宋名扬当时看来,升职已是“水到渠成”。他甚至懒得去想将来会坐到什么位置。但他有个模糊的野心,要在特情工作上做到“全北京黑白两道通吃”。 现在他知道自己当时太狂了。 卧底染毒受怀疑吸入第一口 多年以后,当看着电影《毒战》中的场景——孙红雷饰演的缉毒警化装为大老板,与毒贩谈生意,不想却被逼吸毒时,盘踞在宋名扬内心深处的心瘾又被勾起。他不由自主地把眼珠瞪得溜圆,眼神有些发直。 但他很快清醒过来:“看到这画面,忍不住就想起自己吸毒的嗨劲。” 宋名扬告诉《法制晚报》记者,虽然自己身体已经戒毒,但心瘾就像一个幽灵,难以根除。事实上,这是一个医学难题,并非人的意志所能控制。 无论如何,吸毒烙在宋名扬记忆里的强烈刺激,竟让他一时忽略了自己曾与电影中的警察有着相似的遭遇。 1996年,白宝山在京枪杀多名军警,京城警界对涉枪案件一时高度戒备。宋名扬接到线报,在北京朝阳劲松有一涉嫌贩枪、吸毒的窝点。 他起初派特情潜入,但因案情紧迫,特情一时弄不来情报,他决定亲自出马,化装成老板卧底。 一晚,有流氓转到他的身后,将手中的空枪扳机扣得“咔咔”直响,嘴里嘟囔:“你丫是不是马爷?” “马爷”,即称呼警察的黑话。宋名扬知道对方怀疑自己,头也不回:“兄弟,有点难受,给我来一口。” 宋名扬先前早就见惯了流氓吸毒的样子。在一屋流氓的注视下,他不慌不忙地从烟盒里拽出锡纸,将里面的一层纸烤热抹掉。又找来一张纸卷成烟枪,再用一小片纸铲起不足绿豆大小的海洛因,放在做好的锡纸板上。左手执板,右手握打火机在板下熏烤,待海洛因沸腾冒起青烟,再用嘴叼着纸枪吸食。 才吸了一口他就被恶心到:“×你妈,我为什么不抽,因为一抽就吐!” 宋名扬说完将一个烟头在腿上按灭,又从旁边拿起一把水果刀,在腿上拉了一个十字。在与流氓交往中,他曾无数次以这种方式斗狠,双手和腿部爬满各式疤痕。 毒品还是起了作用,宋名扬感觉自己话多了起来。他担心说漏嘴,打电话借故离开。 宋名扬的人生轨迹就此偏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