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政寻梦法兰西：莫迪里阿尼（中）

海芬心语

哲学家的美学，是对已经完成了的艺术作品进行诠释，要对美下定义；艺术家的美学则恰恰相反，他必须厘清美是怎么产生的，怎样去捕捉美，并把美实现在艺术作品中。

这样一来，梳理莫迪里阿尼短暂的艺术人生，就是十分必要的了。

莫迪里阿尼出生在意大利塔什肯尼地区一个小镇上。塔什肯尼阳光灿烂，美术史的长廊中，那里产生过以色彩明亮著称的塔什肯尼画派。

莫迪里阿尼家境还算不错，父亲是个有罗马血统的犹太商人。十四岁那年，莫迪里阿尼得了一场大病，险些丧命，后来虽然保住了命，却由此埋下病根。为了让他学会料理自己的生活，两年后，母亲叫他在家里学画画，没想到，无心插柳的他，表现出非常特殊的艺术天份，除了从原始艺术疯狂地吸取营养外，他的画从一开始就有塔什肯尼画派的强烈色光。

塔什肯尼画派何时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少年莫迪里阿尼的心灵深处，不知道。

十八岁那年，莫迪里阿尼进入世界著名学府佛罗伦萨美术学院，次年转入威尼斯美术学院学习。

但他不是一个遁规蹈矩的好学生。受同龄学艺青年的影响，他开始吸毒酗酒，尝试过一种波西米亚式的放荡生活。22岁，他到了高端艺术家云集的巴黎。

巴黎先锋前卫加时尚的思潮，显然唤起了莫迪里阿尼切实的美感认知，促进了他的感性生成。

莫迪里阿尼的创作受到了印象主义、立体主义，特别是原始艺术的影响，这次在里尔的回顾展，非常清晰，非常学术地強调了这一点。

利用后印象主义对绘画空间的规则和立体主义对色彩的限制，他的绘画人物采取了内部空间一体化的形式，果断地剔除了背景，形成一种以线条直接描绘的雕塑式图层，从而可望将观众引进绘画对象的内心世界。

看得出来，他的素质功底不是特别好。遇上红灯绕着走，他便试图将构图对角线和结构线条与素描分开，用自己最为得心应手的线条去表现面部特征，将侧面像中的鼻子植入正面肖像。这样做的结果呈现出两大特点：圆柱形的颈部和富有表情的眼睛。

一旦敢于剑走偏锋，收获的往往是喜出望外。

琢磨原始人刻划人物个性的技法，是莫迪里阿尼的天启。古人的石刻轮廓线简单而又准确，某些部位的人为拉长，并没有产生视觉上的怪诞变形。

艺术家的主观感受，正是美感产生的首要条件。

莫迪里阿尼画的女性，大都有细长的颈脖：“既像摇曳的花梗又像矗立的梁柱。”(卡罗•曼：《莫迪里阿尼》) 当时的现实主义者曾批评莫氏作品人物“不是脖子太长就是手臂太长”，认为比例失调。对此，他的友人、前苏联著名作家爱伦堡作出了反驳：当“连貌似永恒的关于人的价值的概念都会发生变化”，我们怎能责难敏感的画家笔下的变形呢？”

卡罗•曼曾经还这样评述，莫迪里阿尼画的那些眼睛，常常“一只明一只晦”，“一只向内审视自我，另一只茫然向外”。这还不止，他有时甚至连眼珠都不画，满眼眶是空茫的蓝色，呈现的似乎只是一种刻骨铭心的厌倦和冷漠！

他是一个真正的独行者，游离于所有时髦的艺术流派之外，又与新艺术观念保持着和谐的共振，因此，他所创造的独特的艺术样式并不局限于某一时尚，而是超越了时空，成为一种恒定的美的形态。

他笔下的人物有目无珠，仿佛无视外界的一切，只关注自己心灵地火的运行。

2013年，佳士得拍卖行在伦敦举办的一场以印象派和现代艺术为主的专场拍卖会，共拍得1.36亿英镑（约合13.32亿元人民币），刷新了佳士得每年2月在伦敦举办的同类型拍卖会的销售纪录。

这批作品中售价最高的既是由莫迪里阿尼于1919年创作的《戴帽子的珍妮•海布特》，以远超过估价的2690万英镑（约2.64亿元人民币）成交。

如果我们不与货币简单挂钩，只从艺术创作的本体看，那莫迪里阿尼的作品，就是一片诗意的海滩，一处人性自我审视的时光长廊，一个从未有人到过的灵魂聚居地。

这个杰出的绘画大师，享誉世界的艺术天才。生前穷困潦倒，1920年1月24日病逝，只活了短短的三十六年。他临终前还用母语意大利语吟诵起家乡的诗歌。

那时节，他是不是想起了10年前，与小他10岁的俄罗斯著名女诗人，美丽的阿赫玛托娃在巴黎的浪漫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