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所采访的孩子们出生在新的俄罗斯,一个前苏联解体后新诞生的国家。他们成长于其中的国家与父辈们的不同,而且截至目前只经历过一位真正意义上的领袖——弗拉基米尔·普京。这些俄罗斯90后如何看待自己的国家?如何看前苏联?对普京又有着怎样的评价?CNN记者吉尔·杜尔迪对莫斯科大学的高材生们进行了采访。】 在去上课的路上,我与学生们攀谈着,他们都来自俄罗斯的哈佛——莫斯科大学地质学专业,是未来俄罗斯油气开发行业的后备力量。同学们都能讲流利的英语,而且在我面前都很兴奋,希望能试一试自己的英语水平。 19岁的余里(Yuri)出生在苏联解体后的第六年,我问他对苏联解体有什么看法。“没什么呀”,他说,“那是我出生之前的事情,所以对我也没什么影响。苏联曾经存在过,这是件好事,那个国家身上也有很正面的东西,也许它消失了会有些消极影响吧,我也不太清楚”。 17岁的丹妮尔(Daniel)对苏联有着复杂的感情,“我祖父曾说那是个非常好的时代,人们都很团结一心,但是另一些人,主要是一些记者和作家,很有名的例如索尔仁尼琴(Solzhenitsyn)却对当时的情况有些不同看法”。
观看斯大林葬礼纪录片,这座博物馆是2015年为了纪念前苏联时期的古拉格劳改营而建(本文图片及图片解说均来自CNN) 对于这些俄罗斯青年来说,前苏联作家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Alexandr Solzhenitsyn)所描绘的黑暗的苏联时代就仿佛是一段古代史一般遥远。 他们出生之前的时代 这些学生大多在分析问题时可以熟练使用两分法,他们总是说,“一方面……但是另一方面”,一边表达理论化的、从历史角度出发的观点,同时也不忘提到对那段历史更加个人化的、感性的理解,而且此类理解大多受到他们父母或祖父母经历的影响。 17岁的亚历山大(Alexander)说,苏联的终结“对全世界来说是个好事情”,但也有其消极影响。“之所以说是好事情,是因为当时很多国家都认为超级大国苏联想占领它们”,亚历山大表示。 但这位17岁的少年同时也认为,对于曾在苏联时代生活过的人来说,苏联的解体的确是个悲剧,“当时人们对未来非常迷茫,仿佛世界末日一般。很多人在从苏联卢布到俄罗斯联邦卢布的转换过程中被剥夺了财富”。亚历山大的父母并未在那场历史浩劫中受到太大损失,但他们很少谈论那段历史,所以亚历山大对当时的情况也没有太多感受。 阿列克谢(Alexey)今年18岁,他回忆起父母曾经的经历,“一个国家的崩溃必然有其消极影响,当时苏联面临太多棘手问题,我父母也在那个时代生活过,他们对当时的困境很了解”。
俄罗斯今年年底会举办活动纪念前苏联解体25周年
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曾评价苏联的解体是“20世纪最大的地缘政治悲剧”。对于老一辈俄罗斯人来说,祖国的突然解体带给他们巨大的痛苦,很多人突然失去了工作,物价上涨完全失控,甚至本来同属一国的亲友从此不得不分居在不同国家。他们中很多人心中都充满了怀旧情绪,怀念那个当时他们还年轻的时代,那是个更加单纯,一切充满了可预测性的时代。 但随着那一代人逐渐老去,社会上的怀旧情绪也在褪色。俄罗斯勒瓦达中心(Levada Center)最新的一次民调结果显示,55岁以上的俄罗斯人中有83%对苏联解体感到难过,而在40-54岁这个年龄段里,这个比例降到了63%。在40岁以下的俄罗斯人中,这个比例进一步降到了40%。 人们怎么看“新俄罗斯”
这些少先队员与普京成长于完全不同的时代
虽然下着大雪,17岁的瓦西里(Vasily)和我一同走出了校园,他讲话颇为坦率直接,“我觉得苏联解体不可避免,那个国家解体就对了”。 我所面对的这些年轻人都在莫斯科大学这样精英汇聚的名牌学府就读,他们有个人电脑、智能手机,他们是网络一代,每天被社交媒体占去了很多时间,他们中许多人还有能力去世界各地旅行。我接着问同学们怎么看新俄罗斯带给他们的生活。 出乎意料的是,丹妮尔(Daniel)跟我讲,“我不能说这个国家有光明的前途,我觉得前景很暗淡,我很不喜欢俄罗斯现在的样子,有些事情很令人失望,比如说腐败,腐败太严重了,我希望俄罗斯能经历一次大的变革”。 而于拉(Yura)则告诉我,俄罗斯在一天天变好,“现在政府有很多规划项目,社会在向前发展,并没有停滞,一切在向好的方向走”。
竣工时,莫斯科大学的这栋建筑是美国纽约以外全球第一高楼,也是当时全球第七高的建筑
当我问阿列克谢(Alexey)他在俄罗斯是否会有不错的发展前途时,他使用了一个前苏联时代祖父母经常使用的一个词:光明的未来(a bright future)。 “我当然希望将来有个不错的前途,有一个光明的未来,但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呢?也许事情不会按照我们希望的那样发展,也许会有战争,也许会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谁也说不准”,阿列克谢说。 他的好朋友瓦西里(Vasily)却对未来颇为乐观,“生活就在脚下”,他用了另一个前苏联时代的经典说法:“与其期望与等待,不如努力走好脚下的路(Hope and wait, all life is ahead)”。但他并不把自己视为欧洲人,也不把俄罗斯视为欧洲的一部分。“俄罗斯人的思维方式与他们欧洲人是不同的”,他说。 瓦西里认为,俄罗斯终将找到自己的道路。“俄罗斯在思维方式、道德原则等方面有自己悠久的传统,照搬西方,照搬欧洲或者美国的做法是不行的,不接地气的外国办法很难在俄罗斯深入人心”,瓦西里说。
2016年2月23日,克里米亚的塞瓦斯托波尔市,当地儿童手举普京画像庆祝俄罗斯节日“祖国保卫者日”
在他们的眼里普京是个真正的政治家(statesman) 瓦西里的想法听起来似乎很符合普京的世界观,普京一直在根据俄罗斯独特的历史经验和国际角色努力构建一种国家认同或国家共识(national consensus)。而且大多数学生看起来都对克里姆林宫里的这个男人很满意。其实,自这些孩子出生那天起,普京就从未离开过克里姆林宫。 于拉(Yura)对普京评价很高,“他的工作很出色,我对俄罗斯真的很满意”。 阿列克谢(Alexey)也表示同意,“当然要感谢普京,俄罗斯没什么大问题,即使有些小问题,普京也能很好地解决。普京的政策是对的,我很支持他”。
2014年10月11日,俄罗斯索契,普京访问国家儿童体育与健康中心并与孩子们合影
这些学生也许对昔日美苏冷战时代毫无印象,但在他们心中也有一个新的冷战概念,知道他们的普京总统对美国在全球的领导地位是不满的。 瓦西里(Vasily)说,“现在的情况当然不是很理想,这对大家都没什么好处。我希望美国的新总统特朗普能跟俄罗斯举行对话,也许大家做不成朋友,但成为生意伙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丹妮尔(Daniel)则有些悲观,“情况不会有什么太大变化,俄美之间还会是老样子”。
这一代俄罗斯青少年仅经历过一位国家领袖
在新俄罗斯,对很多老百姓来说,普京的性格魅力极具影响,是普京定义了这个国家。 “俄美关系会有所改变,毕竟美国换人了”,亚历山大(Alexander)说。“特朗普曾谈到过普京总统,特朗普说普京是个伟大的领袖,而我觉得普京也很尊重特朗普。所以我觉得俄美关系一定会有很大改善”。 就像这些莫斯科大学地质学系学生一样,俄罗斯仍是个年轻的国家,仅有25岁。学生们会与他们的国家一起成长,俄罗斯的未来就在这些学生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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