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咖啡(café allongé)则以多一倍的水稀释而成;牛奶咖啡(café crème)是以一半浓黑咖啡兑一半牛奶得来;卡布其诺(cappuccino)不过将半脱脂的牛奶打成奶沫,兑入浓黑咖啡,上略洒可可粉即是。也有更复杂的做法,如维也纳咖啡上浮着一层奶油,爱尔兰咖啡里飘出威士忌酒香,但在巴黎并不流行,也不为真正喝咖啡的行家钟爱,大约和我们看见西方人往龙井碧螺春中加奶加糖一样,反而觉得暴殄天物。 巴黎人去咖啡馆,或为安静或为热闹,或为哲思或为创作,往往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弦外之音。咖啡馆之所以有名,也不因为比别处的咖啡更香醇,借来的往往是文化点石成金的妙手,所以才有Le Procope泡出来的大百科全书派,才有潦倒的艺术家在Le Coupole以画作换咖啡的美谈。当海明威说出“我不在咖啡馆,就在去咖啡馆的路上”的时候,泡咖啡馆成为是凌驾在衣食住行这些基本生活需要之上的生活态度。如此说来,带什么样的朋友去什么样的咖啡馆,自然马虎不得。 如果说法国十八世纪的文学艺术带着沙龙的矜持,十九世纪的透着苦艾酒的迷醉,那么二十世纪的一定飘着咖啡的醇香。上个世纪,巴黎的艺术中心和艺术家从蒙马特高地转移到蒙巴纳斯区,再移至圣日尔曼德普莱区,无意中将这三个区的咖啡馆变成街头的文化圣殿。 以蒙巴纳斯区为例,在蒙巴纳斯大街和汉纳街(rue de Rennes)的交界处,有三家著名的咖啡馆La Rotonde,Le Dôme和 La Coupole——按照朱自清的说法,名字都和“圆圆的有点关系”——见证了法国甚至欧洲二十世纪上半叶文艺史和思想史的辉煌。 La Rotonde咖啡馆里,流亡法国的列宁靠当侍者维生,同样来自俄罗斯的画家苏丁(Soutine)用一杯牛奶咖啡换一堂法语课;诗人阿拉贡(Aragon)在La Coupole咖啡馆邂逅妻子、小说家艾尔莎·特奥莱(Elsa Triolet);莫迪利亚尼(Modigliani)守着Le Dôme咖啡馆的长凳,用一张速写换半瓶红酒一杯热咖啡。 毕加索,马蒂斯,德兰,科克托,阿波里奈尔,雅各布……他们在咖啡馆进进出出,把它当成自己的精神家园,暂时忘却逼仄的寓所恼人的房租,放肆天才的梦想,留下几张画,写下数行诗。La Coupole咖啡厅里,33根柱子的装饰画或为野兽派或为立体派,均由三十年代的艺术家所绘,看得今天的我们瞠目结舌,只能感叹上帝未免太厚爱巴黎,一杯看似普通的咖啡里居然可以沉淀如此丰厚的岁月和才情! 它大约是巴黎最著名的文化咖啡馆,被美国“垮掉的一代”和法国的“存在主义”洗礼过,酒水单的第一页就赫然印着海明威的名句,“巴黎是一个节日” 巴黎最浪漫的咖啡馆。我笑着说,那一定是罗丹博物馆中的咖啡馆。 广场尽头,是杜拉斯晚年经常光顾的波拿巴咖啡馆(Le Bonaparte),《来自中国北方情人》的开篇让无数人感动,“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也许,坐在露天咖啡座上,看着夕阳把教堂的钟楼染成玫瑰红的时候,小说家才能写下如此浓烈的句子? 顺着圣日耳曼大街而下,在罗姆酒酒吧(La Rhumerie)的街角转向左转。仍旧是在存在主义最疯狂的年代,圣日耳曼的才子波里斯·维昂(Boris Vian)不满好朋友萨特和妻子的一段情,离开花神咖啡馆,在这里会见朋友,演奏萨克斯,给街区凭添另一段传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