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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玉垒关 于 2011-7-29 07:53 编辑
去年夏天,我花了10多天时间,搭公共汽车从巴黎出发,然后从华沙转火车一直坐到北京。美其名曰“穿越”。
那些日子一般是这样的:朦胧中,乌云和日出破窗来。一天就开始了。
而那是一年中,白天最长的一段日子。大陆的西边的法国,云朵投影在收割后的麦田上。广原上大麦卷星星点点。晚上,车窗外闪过斯特拉斯堡红砖的高大建筑。清晨,路旁的林木郁葱葱。已经是德国的黑森林了。
接着在波兰的边境喝过大塑料杯子装的淡咖啡。白桦林渐渐茂密起来。一阵风雨来,密林哗哗作响,静静的村庄升起青烟。当夜色笼罩四周,窗帘隔住骤雨。倒上一杯热茶,载驰载悠,闲书两三章共又眠。
前面就是华沙城了。街头,我和试图兜圈子的出租车司机斗智斗勇,惨败,荷包大出血。然后我遇到好几个路人陪我走了一段又一段。有一位在法国做保姆的波兰女孩。另外有一个美国来的女工程师,那个可爱的女孩子牵着她的大狗,不时指着路边的汽车说,去合影啊。那可是难得一见的老爷车。
我在波兰王宫的花园里迷过路。然后有一段曲径通幽,我就望而生畏,然后绕行了。却留下遗憾。峰回路转的时候,遇到波兰人肖邦的塑像,他坐在一片花海中回头张望。寂静无声。
在波兰国家博物馆里,我用展览厅的插座给我的相机充电,被五大三粗的波兰大妈痛骂。甚喜语言不通。也就在那里,我看到了那些让我切慕已久的关于战争的伟大绘画。波兰人用绘画说,他们曾经两次打败了德国人。一次是二战。另外一次是15世纪的the battle of Grunwald。而在残破的博物馆的出口,摆着一个募捐箱,那是为了修复the battle of grunwald这幅伟大的绘画而设的。
午后,坐在总统府附近鲜花盛开的咖啡馆里,看到街道两旁,德国的超市,法国的银行比邻而建。人群熙熙攘攘。
就在一天后的夜晚,我提心吊胆地经过白俄罗斯的两个森严的哨卡。试图偷拍,未遂。 移步换景。看过白俄罗斯大地上的深林和市镇。又过了一天之后的临晨,我流浪在莫斯科的街头了。我事前在网上订的旅馆是假的。所幸一个素未谋面的中国留学生帮我走出困境。
东正教教堂的尖顶高耸入云中。莫斯科河两岸壮观非凡。在克里姆林宫内,我找一个官员模样的人帮我拍照,被拒。在红场上,偷拍漂亮女警察,被抓。漫步街头,看街头流浪的老人,还有大腹便便,衣冠楚楚的男人擦肩而过。我一时好奇,买了一大杯路人们都喝的饮料。然后就在晕晕乎乎中,我参观了伟大的普希金艺术博物馆。尤其是站在伟大的特洛伊城的伟大艺术品的前面,我热血沸腾,我真醉了。那杯街头饮料的后劲上来了。
夕阳西下的时候,我登上了莫斯科开往北京的火车。见到了久违的中国列车员。早上醒来,烟尘弥漫。列车员说,你昨天上车的时候没有闻到么?是森林大火。
时而火车穿过满布松林的峡谷。时而窗外缓缓的山坡上,野花延绵。而在傍晚的时候,我们经过起重机林立的大城市,一条大河穿城而过。夕阳西下,霞光万千。暮色中,火车行驶在乌云下的高岗上,但见林木郁苍苍。
西伯利亚的广原上,看到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边吃贝加尔湖的咸鱼,看乌云下的风吹细浪。就着方便面远怀霍去病,李陵。一边打着饱嗝。一边把自己幻想成伟大的思想家。
当窗外疾风吹劲草,长河绕城郭的时候,已经是蒙古国了。刚过乌兰巴托的时候,草长鹰飞,碧草如茵。然而不多久灰黄的地表渐渐露出来,草原渐渐变成草甸,再过渡到荒漠。干涸的沟壑纵横。尘土满天而起。
那些夜晚,或者和同车厢的游客们喝小酒。或者静听车轮滚滚,遥想窗外天地浩瀚。无处消解,所幸有枯灯黄卷伴我。夜看匈奴,东胡,大汉的征战。有种熟悉感,仿佛故人乘黄沙而来。
列车从二连浩特入了国门。在边境的超市里,我打开钱包,里面各种货币都有。我终于自豪地抽出了刚和列车员换的10元人民币。
一场雨时断时续从贝加尔湖起一路伴随我们。大同的清晨,雨过天晴。列车出了建筑工地林立的城市。但见远处苍山衔新绿。这原本是我这一程的终点站。却因故而不能下车。不过来日方长,又何须叹无缘。
一末若隐若现的长线横亘山峦,车厢里有人说那是长城。沟壑分割的原野上,各色农作物茂盛。田野里时而有坟茔闪过。有农民在劳作,而忙碌在铁道上的工人们,也都是农民本色。
我为此时此刻所感所见而深深地感激。
回望来路,我上过当,受过骗。不过正如出发前朋友说的,人在旅途哪里能不受伤害呢?然后我们自己决定,或是成长,或是沉沦。我走过弯路,耽误了时间。然而一路风光无限,何曾辜负?我遗憾过自怜过,我却始终明白,这样的情绪不过一时蠢弱。
因为气温变迁,我感受到冷暖炎凉。所以,就更要自己牢记一路上曾有很多路人雪中送炭。我感概,一样的风云却滋生出这片大陆上,这形形色色的人群。我感激, 我有这样的机会去认识那些风土人情,去略微体会这片大陆从东到西那些点点滴滴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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