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尊的哀歌

張明行

男人的自尊，跟女人的任性一樣，是絕症。

我們跟女人說：「你唔好咁任性啦！」

我們又跟男人說：「你可唔可以放低你無謂嘅自尊？」

這同跟垂死的病人說「你唔好死住得唔得？」是一樣的，都是絕症，他們自己大概也控制不了。

男人的自尊，最常體現在一個「囉」字上──要是就著一些會傷害他自尊心的議題需要他道歉時，他會以「對唔住囉~~」來攞尾彩、維持自己尊嚴。

他或者真的覺得自己錯了、對你不住、希望你原諒，但礙於面子礙於自尊，硬要加一個語氣助詞來表明自己的不屈，是條硬漢子。他既能理直氣壯地說自己「道咗歉」，你說他不真誠沒誠意，他還可以質番你一句「你覺得啫！我覺得我好有誠意！」

女人不明白放低任性，人生會快樂很多、人際關係會順滑很多；男人同樣不知道他一生坎坷、懷才不遇、頭頭碰著黑，也是源於那永遠不肯放落地的尊嚴。

有個朋友的家姐，老公是大公司部門經理級人馬，本來婚後就是指揮外傭湊仔和做家務，有空血拼一下周末由老公駕車四處去，也算是個中產少奶奶吧。

花無百日紅，老公被裁之後整整兩年沒工作──有手有腳正值壯年，怎會沒工作？是身段放不下。不是嫌人家公司規模太小比不起舊公司、就是覺得沒得做ger級很不爽、人家給經理位他坐了，又認為「唔係啩要減5K人工？」於是兩年來天天鎮守屋企，朋友的家姐眼看穀種存款一日比一日少，也害怕起來，打算重投職場，找個秘書做做。

誰知老公給了她一個「不批准」的回覆。

原來，他失業兩年這件事，除了老婆仔女和外傭，家裡人通通不知情，老公還每月給老父老母送上家用。

不想老人家擔心也就罷了，他最大的問題是，那股經理脾氣常常在家裡發作──正確點說，是向老婆發作，他對外傭姐姐還更客氣點──對子女他是百般縱容，他們早上賴床不肯起身返學，做老爸的任由他們睡到最後一分一秒才起身飛的回校，日日如是。

經理的子女，當然是坐的士返學的啦！

喂你是「前經理」啊官人！

對老婆他卻是動輒就脾氣侍候，老婆也不敢勸他「減5K就減5K啦」，怕傷了他那ger級的自尊。苦忍到「你不工作，就我去吧」的地步，老公又以「你出嚟做嘢我塊面擺邊度呀？」來否決。

一家五口坐食山崩（坐的士山崩得更快），老婆唯有拿著私己去炒股票，賺點買餸錢。

她天天往證券行跑，然後，老公搭上了家裡的外傭。

誰說飽暖思淫欲？失業也會思淫欲的。

直至這時她才忍不住向妹妹爆出這段時日來的辛酸。離婚於她是沒可能的，但至少要跟外傭說「YOU ARE FIRED！」吧？

沒有。她老公認為這時候炒掉她，要賠很多違約金，「我都冇嘢做，點賠呀？」

他能夠做得出讓二奶跟大婆共處一室，想也想得到他即使有道歉，也不過是「對唔住囉~~」

男人放不下尊嚴，這就是女人保護自己尊嚴的時候。放不下孩子離不了婚，也應該離家出走暫住，將他失業兩年、跟外傭鬼混的醜事上報老爺奶奶，看看他塊面可以擺喺邊。

但我看還是狠下心離婚算吧，他只會一直失業下去，還要女人出錢造個神位，把他的面子放上去火香供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