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小说呀 |
唔 中场休息 有没有人要看的? 不看我就不贴了 可辛苦了 |
外面怎么这么吵? 默笙把头缩进被子里,还是挡不住嘈杂的声音钻入耳朵。是电视机的声音?以琛回来了? 翻身起床,还有点迷糊,下床打开卧室的门,立刻楞住……客厅里怎么有这么多人? 客厅里的人也陆续地发现了站在卧室门口的她,一个两个的静了下来。 两两呆望,一片静寂。 以琛拿着碗筷从厨房里出来,看到杵在卧室门口的默笙,俊颜浮现诧异,又皱了下眉。 “进去把鞋子穿好。” “啊?哦。”默笙低头看自己的脚,急着跑出来都没穿鞋子。 以琛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对僵住的众人礼貌地颔首。“失陪一下。” 众人傻傻地点头,直到男主人的身影消失在卧室的门后,才反应过来。 “何律师居然会和人……”小高和老袁对望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不敢相信,可是证据确凿——卧室、睡衣…… 齐齐吼出那个答案。“同居!” 偶像破灭!小高芳心破碎,还以为何律师是超正经的人呢,居然也会暗地里跟人同居! 打击大了!老袁男儿泪下,连以琛都和别人同居了,他居然还是光棍一条! 向恒倒不像他们这么惊讶,虽然也想不到何以琛会和赵默笙同居。“我早说过,只要碰上赵默笙,何以琛的任何原则都可以打个折扣。” 一进卧室就看到默笙趴在床上,头埋在枕头里……在不好意思? 以琛走到床边将她拉起来,圈在胸前。“不是说明天回来的吗?” “唔,提前,我先回来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啊?默笙马上转移话题,咕哝:“小红要怨死我了,东西都没帮她买全……” 抱怨声被以琛封住,他辗转的吮吻,急切地攫取她的气息。 “……你引诱我。”刚刚非礼过她的何大律师宣布她的罪行,低沉的声音里蕴藏着浓浓的不满。 默笙瞪大眼睛,这个罪行可严重了!“我哪有?” “……你穿我的睡衣。” “你的睡衣在浴室,我洗澡忘了拿睡衣,然后忘了换……”一急有点语无伦次了,默笙懊恼地说,颇有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悔恨。“以后绝对不这样。” 那他不是损失大了,以琛浅笑。“起来去吃饭。” 跟外面的人一起?摇头。“不要。” 以琛不说话,默笙心虚地搬出借口一,“坐飞机很累的。” “吃完再睡。” 借口二,“他们我一个都不认识。” “以后总要认识的。”以琛见招拆招。 “……”找不到借口了,默笙苦恼地说:“很丢脸哎,刚刚……”穿着他的睡衣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睡眼惺忪地站在房门口…… 唉!以琛叹气,伸手拿过床那边的衣服。“我早就习惯了。我先出去,你穿好衣服出来。” 以琛出去的时候大家都已经神色如常,毕竟这里的都已经是律师或者将来是律师,这点镇定功夫还是要的。 向恒和老袁在阳台上抽烟,看见以琛出来,朝他招招手。 递给以琛一支烟,老袁兴致勃勃地开口,“非法同居?” 以琛扬眉。“合法。” 此言一出,向恒一怔,老袁这个老烟枪甚至都被呛住了,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问:“合法是什么意思?” “就是男女双方在平等自愿的基础上建立的长期契约关系。”以琛很法律地解说。 老袁傻眼。 以琛一笑。“简单点说就是,我已经结婚,你们要准备红包了。” “啊!你!你你!”老袁大叫一声,“你结婚了?” 看到以琛肯定的点头后,老袁又是一声大叫,跳到客厅去宣布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了。 向恒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看着十二楼外的夜空。“人生真是不可思议,你们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居然还真能绕回来。”他感慨地说,“这七年,你心里真的一点不介意了?” “你想我怎么回答?”以琛点燃烟,眼眸里思绪沉淀。“我分得清什么最重要。” 向恒吸了口烟,笑了笑,“你自控能力一向好。” 以琛没有说话,薄薄的轻烟缭绕在两人周围。 向恒看了他一眼,“很久没见你抽烟了。” “嗯,最近比较少。” “还记得你第一次抽烟是什么感觉?” 怎么会不记得,那时候默笙没走多久,他已经堕落到靠烟酒麻醉自己。以琛弹了弹手中的烟,“那时候觉得这真是个好东西,让人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可做的事。” 平淡的语气听得向恒一愣,看来他是真正放开了吧?只有真正放开,才能如此坦然的面对过去。如今的何以琛看起来神色平和,不像过去随时有股逼人的厉气。向恒由衷地说:“恭喜。” 以琛淡淡一笑,“多谢。” 不同于阳台上的安静,客厅里早因为老袁宣布的消息闹开了,偏偏默笙这时候走出来,于是再一次被众人赤裸裸的目光吓到。 小高单纯而羡慕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就是何律师那个“喜欢了就喜欢了”的人吗?好像不像何律师说的那样又吵又闹,起码现在站在那里看起来有点局促不安。 “啊!”美婷轻呼一声,“你就是那个捡到何律师钱包的人。” 默笙也认出了她,朝她微笑:“你好。” 小高立刻敏感的抓住美婷,“美婷姐,你知道内幕?” 美婷说:“以前我接待过她哦,那次她捡到何律师的钱包,钱包里可能有证件名片之类的吧,她就找到事务所来还,我想他们肯定因为这个认识,然后……”于是在女性特有的想象力的添加下,一个因为拾金不昧而产生的爱情故事正式出炉了。 美婷的声音不算小,周围的人都听得聚精会神,津津有味。默笙则目瞪口呆,这位美婷小姐很适合去她们杂志社编爱情故事,留在事务所真是浪费人才。 “哎!以后捡到女式钱包一定要还。”听完后某男士总结发言。 小高立刻糗他:“轮到你就是恐龙了。”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正好以琛和向恒抽完烟走回来,趁着气氛好有人喊:“何律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作为呈堂证供。” 这都什么跟什么,难道这些未来的法律界人才都是从小看香港警匪片长大的? 以琛失笑,“好,我坦白,一边吃一边交代如何?” 何大律师当然不会真交代什么,大家其实也不怎么敢逼问,于是大家的战斗热情都飞快地转移到热腾腾的火锅上去了,热热闹闹的吃到九点多才散。 默笙因为躲避大家好奇的目光,一直在低头猛吃。等以琛把几个女同事送到家后回来,就看到她吃得饱饱的在沙发上动都不想动一下。 以琛好气加好笑,“你不是不想出来吃的吗?” 上前抱起赖在沙发上的她,“……重了不少。”以琛喃喃自语,她到底吃了多少? “呃……你说什么?”突然沦陷在他的怀抱里,默笙反应有点迟钝。她是不是漏听了什么? “没什么。”以琛的声音蓦的有点哑了。 没什么才怪。 那个夜晚,默笙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小别胜新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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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感受到她的目光,以琛抬头,默笙连忙撇开头。 以琛不以为意,像是想起了什么,站起来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拿了份娱乐报纸放在她手边。 默笙当做没看到,从身边的空位拿了张别人留下的报纸开始看。 以琛扬了扬眉,随她去。自己的老婆想多学点东西,研究下证券投资未尝不是好事。 默笙瞪着那张顺手牵来的报纸。什么东西!大部分是乱七八糟的图,好不容易有几个字,一大串数字和专业名词看得她头更昏了。 后悔! 眼睛瞥向那份花花绿绿的报纸……好想拿过来看,再看看以琛,他正低着头,好像很专注的样子。 应该不会注意吧……手悄悄地移过去,快要拿到的时候以琛突然翻了一页文件,又立刻又缩回来。 算了!默笙气馁,不过一个多小时而已,很好熬的。 这个能熬,有些事情就不好熬了。半小时后,默笙开始坐不安稳。 以琛注意到她的动静,蹙下眉,转向旁边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婶说:“可否帮个忙?” 从洗手间回来,默笙忍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想做什么?” 他连头都懒得抬,节省地抛给她四个字。“一般推断。” 这个人!默笙瞪他。 从医院回来,以琛盯着默笙睡下后,关掉卧室的灯去书房。 不知是下午睡多了还是因为那一瓶点滴的关系,默笙的精神好了很多,根本一点都不想睡觉。在床上翻了两下,突然想起一事,差点跳起来。 天那!明天就要去香港了,她居然什么东西都没有准备,真不知道这两天干什么了,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急急忙忙从床上爬起来,翻出旅行袋开始收拾东西。 动作太急促,证件掉在地上,默笙俯身去捡,却有一只手比她更快的捡起。 咦? 一起身,手腕立刻被人紧紧抓住,以琛拿着证件,眼底有着阴霾。“你在干什么?” “……收拾东西。”手腕被他抓得很痛,默笙想挣脱,却被他抓得更紧了。 眼睛扫向一边已经整理得差不多的行李,以琛眼中的阴霾更浓了。“你要去哪里?” 想起还没有跟他说,默笙乖乖的回答:“香港。” 香港? 以琛的怒气渐渐凝聚。如果不是他恰好,不,根本不是恰好!若不是他想来看看她睡好没有,明天早晨,她是不是又在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到底有没有一点为人妻的自觉!她究竟明不明白她已经是他的妻子,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抛下他一个人决绝地离开? 昔日的伤口被狠狠地撕开,以琛的手劲控制不住地加重,阴郁的眼神毫不放松地盯着她。“好,你告诉我,这次你又要去几年?” 他在说什么?默笙感觉感冒的昏沉又来了,手腕上的痛楚越来越让人难以忽视。“以琛,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放开她? 休想! 用力一拉,她便落入他怀中。以琛俯下头,狠狠地吻住她,不温柔的,激烈而愤怒。 那种吻法简直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吞下去,连呼吸的余地都吝啬于给她。横在她腰间的手臂越收越紧,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从此成为他的一部分。 “以琛……”默笙想脱离他的掌握,她清楚地感受到他动作中传达的怒火,却不明白为什么。 然而她软软无力的呼唤反而催化了他的热情,小小的挣扎更加深了他控制她的欲望,他把她压到床上,牢牢地控制住她,幽深的眼眸望着身下的默笙,那是他唯一所要的拥有。 “默笙,这是夫妻义务。” 他吸吮着她娇嫩的肌肤,强迫地在她身上留下他的印记,强制而直接的动作让默笙浅浅地抽气。 “……痛。” 以琛的动作稍稍顿住。痛?她也懂得什么叫痛吗? 痛是午夜梦回后抓不住她轻颦浅笑的巨大空洞,是无论做什么事都会莫名其妙的失神,是每一次成功的喜悦后随之而来的更多的寂寥…… 她怎么会懂! 那些时候,默笙,你在另一个人的怀抱里。 睡衣被他扯开了一半,半褪在腰间,正好将她的双手绊住,让她无法动弹,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眼中看到的景象和手下令人迷醉的触感让以琛的理智完全流走,燃烧的眸子盯着她,这是他极度渴望的,无数次想象的……压抑了七年的欲望再也压抑不住了,彻底地将他淹灭。 手掌肆意地游移在每一片他想占有的禁土,连同炽热的吻烙在每一寸他想拥有的肌肤上……那种带着一丝恨意的激情,让默笙无法思考,昏沉沉的,仿佛置身于一个迷幻的境地。 直到那一阵怪异尖锐的铃声响起,震回了她漂浮的神智,迷迷糊糊的想起这个奇怪的铃声是小红专属的。 “手机……” 现在她还能想到手机?以琛加重了力道,然而渐渐的那持续不断的铃声令他也无法忽视了,微微松开了她,手伸过去关手机。 默笙终于有机会好好呼吸,却一个气岔咳起来,她本来就感冒,现在一咳起来竟停不下来。 手机铃声歇了,卧室里只有她剧烈的咳嗽声。 以琛还半压在她身上,却没有再继续,失去的理智一点点回来。身下的默笙衣襟凌乱,身上点点的红痕仿佛在控诉着他刚刚的粗暴,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的身躯在微微地颤抖。 一股自我厌恶牢牢地攫住了他。何以琛,你已经强迫她嫁给你了,现在还要强迫她陪你上床? 他扯出一个苦笑。“你去香港干什么?” “出差,杂志社要和香港一家出版社谈合作,以琛,只要几天就好,我忘记跟你说。”默笙一一地交待清楚。 以琛沉默着。 他刚刚在做什么?婚内强暴? 以琛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压抑着蠢蠢欲动的情潮,动手帮她整理衣服,扣上内衣扣子的时候感觉到她轻轻一颤,目光中带着点不安。 “我不会拿你怎么样。”他低声说,自嘲地一笑,猛的起身离开卧房,默笙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卧室里又只剩她一个人了。 怪异的铃声又不屈不挠地响起来,默笙手移过去拿起电话,小红兴奋的声音传来,“阿笙阿笙,还有一样东西你千万别忘记帮我带,在香港买很便宜的……” 好不容易她滔滔不绝说完,默笙合起手机,想笑一下,却扯不出笑容。 明天她就要去香港了,而他们,就这样?
第九章 恒温 第二天早上会来不及简直是天经地义。 还是被以琛叫醒的,他不知何时起的床,已经一身清爽,手里拿着她的手机。 “你的电话。” “哦。”默笙困难地睁开眼睛,伸手去拿,一接起来就被同去香港的陈姐狂飙:“赵阿笙,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我们都在机场等你一个人,你给我快点,要是敢给我学乌龟慢慢吞吞,我就一脚踩烂,一锤锤死你,再把你的头盖骨卸下来当挂件……”一连串有陈姐特色的威胁。 这下默笙完全清醒了,一看手机上的时间,连忙跳起来。 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收拾行李,以琛看不过去她的毫无章法,一把抓住她。“你能不能有条理点,扣子扣错了。” “啊?”默笙低下头,看以琛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帮她重新扣上外衣的扣子。原本因为焦急而暂时忽略的尴尬和羞涩登时浮上心头,默笙的脸渐渐红起来。 “好了。”察觉到空气中的暧昧,以琛心神微微一荡,随即松开手,收起满脑的遐思,拿起车钥匙。“快一点,收好东西我送你去机场。” 到机场的时候离登机只剩二十分钟了,默笙迫不及待地下车,却被以琛拉住。 “我来不及了。”声音突然顿住,默笙愣愣地看着左手无名指上多出来的东西。 一枚很朴素的铂金戒指,简单之极的设计,没什么华丽的花样,只有其一圈细小的钻石镶嵌在戒身细腻的纹路中,看起来却出乎意料的优雅大方。 “你什么时候买的?” “不记得了。”时间太长了,“昨天晚上找出来的。” “哦……”默笙平举着手,傻傻地看着手指上的戒指,在冬日的阳光下,折射着璀璨的光芒。 “你还有不到十分钟。”以琛嘴角含笑,提醒她。 十分钟?默笙脑中立刻冒出陈姐拿着铁锤的画面……死定! 连再见都省了,默笙拿着行李转身就跑,奔跑中却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低头看自己手指上的戒指,胸臆中满满的幸福好像装不住,快要溢出来。 中国香港 这次杂志社派员赴港主要是和香港一家杂志社谈合作事宜,本来不关默笙的事,但因为默笙英语流利,所以也被带来充当翻译。 因为事先准备充足,谈判进行得非常顺利,三天后合约签完,一行人就空下来了,当晚就出去shopping。 “Oh My God!为什么这里的化妆品这么便宜,要死了,这个款式的项链我刚买的比这里贵了一千块……”陈姐在商场杀得满眼血红。 本来她是陪默笙采购的,结果后来却比默笙还疯狂,在不夜的香港shopping了一个晚上,简直比前几天高密度的会议加起来还累。 晚上回到宾馆,陈姐就挂了,呈死尸状躺在床上。 默笙看着桌上的电话,犹豫要不要打个给以琛。 “要打快打,公费报销。”默笙吓了一跳,回头看陈姐,她闭着眼睛翻了个身……不会是在说梦话吧? 拎起电话,按下烂熟于心的号码。 很快响起以琛沉稳的声音。“默笙。” 默笙一愣,“你怎么知道是我?”心有灵犀? “来电显示。” 这样啊。“哦,那你下班了没有?” “……你打的是家里的电话。” “……” 默笙对自己无言了。 那边也静默了一会,默笙都能感觉到以琛在叹气。“你去香港这几天都做了什么?” “哦……”默笙立刻开始报告行踪,没话说的时候以琛总会不经意地提起另一个话题,一个电话居然打了将近一小时,挂了电话,默笙还沉浸在刚刚的电话中。 而那边的以琛挂了电话,拿起钢笔,却迟迟没有写一个字。 说了那么久都没有咳嗽,她的感冒应该好得差不多了。 事务所最近连战告捷,每周的例行会议后,大家都笑嘻嘻的不肯散会,摆明了要敲三位大律师一顿。碰上老袁这种老板又是顶爱热闹,豪迈地大手一挥,大方地说:“行行行,要去哪里庆祝随便你们说,一切费用你们何律师全包了。” 搞了半天他是慷他人之慨?会议结束后就一直没有说话的以琛开口,言简意赅。“理由。” “还要理由?”老袁一副趣怪的表情,“你难道不知道自古以来挨宰的都是功臣吗?功劳越大宰得越快。” 有道理。以琛受教,点头认宰。 大家登时一片欢呼,热烈的讨论起地点,意见虽然很不统一,倒是极有一致地捡贵的挑。 向恒边听边摇头对以琛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以琛笑笑,倒是无所谓。 说了半天还没个定案,一片吵闹声中突然听到有人提议。“我们去何律师家怎么样?” 会议室立刻安静下来,眼睛都向发言人看去,是来事务所实习的小高。 大家的眼睛都看着她,本来爽朗的女生也不好意思起来。“我、我是觉得,去别的地方还不如去何律师家吃火锅,我们自己动手,不是更有意义。” 她说得大家也有点心动,却不好起哄附和。事务所里的三位大律师除了老袁天天乐呵乐呵的没大没小,其它两位其实都不好亲近,尤其何律师向来是公私分明,公事之外总带着三份疏离。 不过,何律师家……好想去看看。 “对对对。”老袁突然一拍大腿,“我怎么没想到,你家够大,去你那儿正好,我们吃得也自在,怎么样,你一句话。” 老袁这样一说,大家更加期待地看着以琛。以琛被他们希翼的眼光看得好笑,想起默笙明天才回来,今天给自己找点事做也好,颔首说:“只要你们不觉得这样太便宜了我,欢迎光临。” 车子平稳的行驶着,小高坐在副座,难掩兴奋。刚刚大家分配任务,其他人去买火锅食材,她和何律师先回去准备,单独哎!今天一定是她的幸运日。 再偷偷看何律师一眼,他英挺绝伦的侧面让小高不由又一阵脸红心跳,虽然才跟着何律师实习没几天,可她已经充分了解到何律师是一个多么优秀正直的男人,要不被这样一个男人吸引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何律师,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小高好奇地探问,有一种学生气的天真和大胆。 以琛笑,小女生的问题,不过他还真的被她问倒了。 “何律师也不知道吗?”小高失望地说,那她不是没有努力方向了,再接再厉。“何律师,你喜欢过人吗?”想象眼前这个似乎永远理智淡漠的何律师喜欢一个人的样子,他也会温柔吗?很难想象哎。 “当然。”这个问题好回答多了。 “啊……”居然有!小高羡慕地说:“她一定很优秀。” “不,恰恰相反。”以琛摇头。“她一点都不优秀,念书的时候成绩马马虎虎成天只想着玩,个性丢三落四,十分叫人头痛。”遗憾的是现在似乎还这样,年纪都不知道被她长到哪里去了。 噢,有点脱离她的猜测。“那她是不是很漂亮?” 以琛浅笑,客观地说:“还不错,不过比她漂亮的人也不少。” “那就一定很有气质。”小高十分肯定的口气。 气质?哪有!以琛叹息。 “她很吵。”吵到他开始几年一闭上眼睛就可以听到她在他耳边叫“以琛以琛以琛”,可睁开眼却是一片虚无。 恨她,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小高疑惑了,不优秀,不很漂亮,听何律师的口气好像也不是气质美女。“那何律师为什么喜欢她呢?” 为什么?以琛也想不明白。 也许是因为她叽叽喳喳的声音填满了他空虚的心灵;也许是因为她明明不喜欢上自习却硬撑着陪他,结果一不小心睡着了,口水浸湿了他半本刑法书;也许是因为她自己英语四级没过却还兴高采烈地拉着他庆祝他六级得了优秀,不过那次她被他训得很惨,女友不教,他之过……那时候她还可怜兮兮地举手发誓下次一定过四级,绝对不给他丢脸。可惜,后来再也没那个机会了…… 一偏头,实习生小姐还在等他的答案,以琛微微一笑,万分无奈的样子。“那时候我眼光不好,喜欢了就喜欢了,没有办法。” |
“事务所里有备用的,你不用等我。”他收回在她身上的眸光,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语气更淡了,甚至带了点自嘲。“我也不习惯让人等。” 从来回去,都是一室冷清。 又是十一点。 以琛开了门,手指习惯性地摸向墙上的开关,却在快要按下去的时候停住。 灯亮着。 他放下手,环视一下屋内,电视机开着,人却不见影子。 走过去关电视机,经过沙发时眼角瞥到上面蜷缩睡着的人,蓦地止步。 以琛瞪着那张熟睡的脸,真想把她摇醒骂一顿。 这么冷的天就睡在沙发上,她有没有脑子? 明明又气又恼,却只能弯下身,小心翼翼地把她从沙发上抱起来。 软软的身躯填满他空虚的怀抱,温暖的气息轻悄地呼吸在他冰冷的西装上。 这些年,从来不敢幻想有这么一天,她又是这样触手可及,一伸手,一低头,默笙就完全属于他。 微微垂下头,脸颊摩擦她柔软的脸颊,在外面睡了那么久,居然还是暖暖的。 怀里的默笙突然不适地动了动,躲开他的触碰,以琛屏住呼吸,她醒了? 而她却是自己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头往他怀里埋了埋,更深地睡去,浑然不知有人因为她小小的动静而心潮起伏。 她……唉,以琛暗暗叹息,那越来越柔软的心情再也控制不住了。 手肘推开卧室的门,把她放在床上,她在睡衣外面加了件开襟毛衣,以琛犹豫了一下,还是动手帮她脱掉,扣子一个一个解开,呼吸竟渐渐有点乱了。 轻轻地托起她,把外衣从手臂中褪下,隔着睡衣,那背上柔软肌肤的触感也让他心跳快得不能自抑。 扯过被子来帮她盖好,以琛迅速地起身走开。 再呆下去,他不敢保证自己不会用某种方法吵醒她。 在外面的卫生间清洗一下,以琛走向客房。经过主卧室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推开房门向床上看去。 果然! 被子只有一半在她身上,另一半拖在地上,一只脚大大方方地露在外面。 短短十几分钟,就能睡成这样,看来以前她说自己睡相只是“有点差”真是太含蓄了。 知道她睡相差,是唯一一起度过的那个冬天,默笙连连感冒,两个月里竟然感冒了五次。问她原因,开始怎么都不肯说,后来才很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晚上睡觉睡相有点差,只是有点差哦,老是踢被子。在家里爸爸回来得晚,还能顺便帮我盖盖被子,这里就没人啦,老是睡到半夜捞被子,所以感冒也不能怪我。”说到后来,已经是一副感冒有理、与我无关的样子。 现在看来,她的睡相岂止是有点差。 以琛捞起半拖在床下的被子,帮她重新盖好。可刚一离手,她竟然一个翻身,被子又掉到床的另一边去了。 什么睡癖! 以琛伸手拉过被子,再一次把她盖得严严实实,有些冒火的眼光盯着睡得一派安然的默笙。 她敢再踢一次试试,他一点也不介意彻夜纠正她的“睡姿”。 可惜接下来,默笙一直睡得乖乖的,动都不动一下,最后还怕冷似的往被子里缩了缩。 这种时候,即使是睡着的默笙也知道要识时务的。 什么时候了?白天还是晚上?她怎么会睡在床上? 从被窝里坐起来,脑子还不太清醒。默笙睡眼朦胧地下床,却到处找不到拖鞋。 咦,到哪里去了? 以琛从厨房出来,看到默笙穿着睡衣在客厅里一蹦一跳的,不由蹙眉。“你干什么?” “我的拖鞋……”看到了,在沙发那儿,再跳一下,达阵成功。 穿好拖鞋抬头,就看到以琛用不赞同的目光瞪着她。 “呃,我找拖鞋……”没来由的就心虚。 “去换上衣服。”他硬邦邦的扔下几个字转身。 低头一看自己一身睡衣,默笙脸一红。差点忘了,这个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换好衣服出来,以琛已经在吃早饭。默笙迟疑了一下,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看着桌上的清粥小菜,和以琛一起吃早餐…… 见她迟迟不动手,以琛抬眸。“吃不惯中式早餐?” “啊?不是。”从发呆中回神,快快地低头喝了一口。咦,居然很不错。 “以琛……” 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以琛眼也不抬,平淡的口气。“附近买的。” “……味道很好。” “还可以。”以琛心不在焉地回一句。 没话说了。默笙闷头喝粥,眼角瞥到一旁茶几上整理好的文件。 “今天也要去事务所吗?” “嗯。” “很忙?” “还好。”事实上快忙疯了,而他会这么忙,完全是因为前些日子某人害他发神经。 “哦。” 低下去的语调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看她喝粥,发丝都快垂进粥里了。 他们,似乎是新婚。 “你英文怎么样?”别开眼,以琛似乎漫不经心地问起。 英文?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还可以啊,不过……四级还没有过。”去美国前第一次考四级,光荣的成绩——五十九。 好意思提。 “和我一起去。”以琛说。 “呃?”默笙抬头惊讶的看着他。“去哪里?” “事务所,帮我翻译资料。” 译不出来。 默笙瞪着纸上的英文,没天理,国外那么多年白待了。 问以琛?抬头看看,他好像很忙,不好打扰吧。 安静的办公室里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以琛右手翻着文件,左手接起。 “喂……我在事务所……不了,我今天恰好有事……” 那边又说了什么,以琛笑起来,“老周,什么时候你也做起媒人来?” 那边老周也是一肚子苦水。“还不是家里那位逼的,上次她来法院正好看到你,就一心想把外甥女介绍给你。我家老太婆别的嗜好没有,就喜欢做媒。不过说真的,小何,不是我帮自家人说话,我家老太婆的外甥女真的不错,学识相貌人品绝不亚于你,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以琛笑笑。“老周,难道你要我搞婚外情不成?” “什么婚外情?”老周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你说你结婚了?”叫出来后立刻又自己反驳,“别开玩笑了,任何人都有可能结婚了,就你何以琛不可能。” 什么话,以琛失笑。 挂了电话,以琛看向正在一旁埋头苦干的默笙。 又咬笔头。 屡教不改的坏习惯! 以前做不出微积分就是这样,咬了一会就把作业推给他,讨好地看着他,“以琛……” 可怜他一个读法律的,微积分学得比理工科的人还好。 “以琛……”默笙实在译不出来了,抬头求助。 唉! 走到她身边,很习惯地把她手中的东西拿过来。“哪里?” “这里,这个怎么翻译?” mobilia personam sequuntur。 动产随人。 很专业的名词,拉丁语,她不会是正常的。 他的气息很近,萦绕在她鼻间。默笙突然就想起以前一起上自习,以琛总是很一本正经地说:“默笙,不要坐我旁边。” “为什么啊?”就是跟他来上自习的啊。 “会打扰到我。” 有点难过,不过立刻举手发誓。“我保证不和你说话不出去买零食不动来动去……” 结果没等她说完,以琛就一脸挫败地说:“你再安静也会打扰我!” 什么嘛!当时气得她拿了书就气呼呼地跑了。 不过,现在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因为他也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她身后,俯着身,清爽的男性气息包围着她,发丝轻轻摩擦在他的外套上,她的一抬头,就可能碰上他的下巴。 脸莫名其妙地微微烫起来,他很打扰她…… 然后在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干什么前,她已经猛地站起跳开,头顶毫不留情的撞上某人的下巴。 “你干什么?”以琛抚着撞痛的下巴,被她吓了一跳。 “呃、我……”她哪能说,脸越烧越红,“……我、我想去吃饭。” 说完就懊恼,什么借口啊,现在才……瞥了眼墙壁上的钟,十点半还不到。 “现在?”以琛果然蹙眉。 “嗯,是啊,早上没吃饱。”硬着头皮说到底了。 瞥一眼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工作,再看眼前“饿”得神情有点怪异的默笙,以琛投降了。 早就知道,带她来事务所绝对是个错误。
路过的人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很难想象有人顶着这样一头头发还这么开心。 “小姐,你要不要进店里看看?” 店员小姐热情的招呼声响起,默笙才发现自己已经盯着人家橱窗里的模特看很久了。她发呆的时候喜欢盯着一个东西眼珠一动不动,以前以琛就经常被她盯得毛骨悚然。 “好啊。”默笙有点不好意思地在店员殷勤的笑容下走进店里。 店里卖的是一个知名品牌男装,默笙本来只是随便看看,却在一件风衣前停住脚步。 很简单的款式,以琛喜欢的颜色……手不由自主的摸上领子,想象要是以琛穿着,一定很好看。 “小姐帮男朋友买衣服哦?这是今年的最新款哦,现在打八折,只要三千二。” 默笙听得一愣,好贵,几乎是她一个月的薪水了,她身上哪里带了这么多钱。向店员小姐抱歉地摇头,店员小姐和善地笑笑。 走到店门口,还是觉得舍不得,这件衣服真的很适合他。默笙忽然想到了以琛曾给她的卡。 快步走回去。“这里可以刷卡吗?” “唰唰”的声音停止。“小姐,请在这里签字。” 拿起笔差点习惯性地写上自己的名字,幸好及时想起这是以琛的卡,应该签“何以琛”。 何以琛……写过很多次的名字。 有次她跟以琛赌什么气呢?不太记得了,只记得一个人上自习,带的是高等数学,做着题,明明是开草稿的,等她回神,纸上已经满满地写着“何以琛”。 然后身后突然响起以琛的声音。“默笙,你写错了。”他看着她,眼睛在笑。 “哪有?”被抓到的羞愧立刻没了,拿起笔一笔一画地写给他看,“何以琛”,哪错了? “笔画顺序错了,‘何’右边的‘可’应该先写里面的‘口’,最后才是竖勾……来,再写一遍。” 她一定被他的一本正经唬傻了,居然真的拿起笔,认认真真地准备再写一遍。直到写完了一个“何”才反应过来。“何以琛,我为什么要写你的名字!” 默笙将签好的单子递给店员,店员微笑的把袋子给她:“欢迎下次光临哦。” 往事的回忆让刚刚好点的心情又开始回落,走出店门,默笙茫然而立。 昔日的甜蜜已经遥不可及,现实的悲哀却寸步不离,什么时候他们才能重拾昔日的幸福?而这样反反复复的心绪,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停止? 想着以琛不会这么早回去,默笙在街上解决了晚餐,八点多才到家。 打开门,屋里果然一片漆黑。 摸索电灯开关的时候,低沉的男声响起。 “回来了?” “以琛?”没有心里准备的默笙被吓了一跳。 声音是从阳台上传来的,以琛高挺的身躯背对着她,没有转身。 弥漫在他们之间的空气有些压抑。 “为什么不接电话?”以琛沉沉地问,指间燃着一点红亮。 什么电话?手机?默笙从包里拿出手机来,发现早关机了。“手机没电了。” 没电了?是这样。以琛好像突然放松了下来,声音顿时带了点疲倦。 “你早点去睡觉吧。” “嗯。”默笙应了一声,想了想,下定决心似地说:“以琛,我有话和你说。” “说什么?” 默笙咬下唇说:“我觉得我们这样子不像夫妻,我们……” “是吗?”以琛微带嘲弄地说,“那夫妻应该是什么样子的?这方面你应该比我有经验得多。” 身后良久没有声音,以琛熄灭烟,回头,三四米远的地方默笙提着袋子站在那儿,唇抿得紧紧的,脸色苍白。 “我帮你买了衣服。”默笙盯着地板,轻轻地说:“不过是拿你的卡刷的,你要不要试试?” 猛然袭上心头的刺痛让以琛下意识地握紧了拳。 那么多日子,他所幻想的也不过是有一天默笙能重新站在他面前,伸手可触摸,不再是幻觉。如今她已经真真实实地站在他面前了,他还奢求些什么? “你……”以琛缓下语气,话音又倏地顿住,脸色铁青地瞪着她的头发。 意识到他强烈不容忽视的目光,默笙抬头。他在看她的头发?她登时有点尴尬。“……我剪了头发。” “我有眼睛看到。”硬邦邦的语调,以琛的眼睛里有什么在凝聚,最后还是克制地回头,似乎多看她一眼都受不了。 他又快速地点燃一支烟,良久,才用一种极其压抑的声音说:“你去睡觉。” “可是……” “现在不要和我说话。”他粗暴地打断她。 虽然逛得那么累,默笙却一点睡意都没有,躺在床上听他的脚步声从阳台到书房,过了许久,又从书房到客房,然后是一声关门声,终于一片寂静。 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默笙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起来喉咙痒痒的很不舒服,根据多年的经验判断,大概又感冒了。 以琛早已不在家,默笙找了点药吃下去,草草地打发了午饭,还是觉得不舒服,就睡觉了。 醒来的时候窗外竟然暗了,以琛站在床前,手停留在她额上,表情有点严肃。 默笙看着他,怀疑自己在做梦。 以琛移开大手。“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呃……”不用这么夸张吧,“我只是有点感冒。” “你在发烧。” “我吃过药了。”默笙坚持地说。 他看着她,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起身走开。默笙以为他不再坚持了,不知怎么的心中反而微微失望。 谁知以琛却是走到衣橱前,拿出她的衣服放在她面前。 “你要自己动手还是我帮你换?” 输液管中液体一滴一滴地落下,她还是来医院了。 想起某人刚刚差点强迫帮她换衣服,默笙蓦地红了脸,气恼的目光射向对面看文件的人。 |
默笙点头又急忙摇头:“不用给我,我自己有的。” 以琛冷凝着脸说:“我不希望我们结婚第一天就因为这个而闹矛盾。” 默笙知道他固执,无奈地接过,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那你呢?”她怎么感觉他完全把他自己排除在外。 “我?我要去广州出差一周。”他抬腕看表,“一个小时后的飞机。” 她大概是世界上最独立的新婚妻子了。 结婚第三天晚上,默笙在以琛家的客厅,对着一大堆从她那里搬来的东西,发呆。 这些东西放厨房,这些放书房,还有这些摄影器材,她需要一间暗房……她的衣物放哪里?主卧室? 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他?她盯着电话。 一阵悠扬的铃声响起,若不是铃声相差太大,她几乎要反射地接起电话了。 打开门,默笙一愣,这个一身家居打扮的女子她认识,赫然是小红嘴里的“狐狸精”小姐,她看到她也颇为讶异,不着痕迹地打量她一眼,问:“以……何律师在不在?” “他出差了。呃,你要不要进来坐坐?”默笙客气地说。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她走进来,自我介绍说,“我姓文,曾经是何律师的当事人,就住在楼下。” 她看着默笙,有些疑惑:“我们是不是见过?” 原来她没有认出她来,默笙点点头,提起她们都认识的人。“顾行红”,这是小红的大名。 “对了,你就是那个陪她相亲的人!”文小姐恍然大悟,又若有所思地说,“原来你和何律师认识,怪不得。” 默笙不解地望着她。 文小姐耸耸肩说:“我是说怪不得何大律师会亲自接我下班谈案子,原来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是托你的福。” 她将手中的袋子扔给默笙:“这是我包的馄饨,有多,就拿来了。真是的,害我白白自做多情一番。” 这位小姐外表娇柔,说话却是爽快又麻利,看她和小红吵架就知道。默笙承认又不是否认又不是,颇为尴尬。 文小姐挥挥手:“就这样,我走了。”默笙送到她门口,她突然问起小红,“她还在不停地相亲?” 默笙在她眼中捕捉到一抹关心,摇头回答:“不了。她快定下来了。” 文小姐目光一闪:“不是搞游戏软件的吧?” “不,是个外科医生。” “那就好。”文小姐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她总算想开了。叫她不要恨我,那个男人爱的不是我。”她说到这里又反悔,“不,现在还是不要告诉她了。” 她走了,默笙看这手中的馄饨,略一犹豫,拎起电话,拨以琛的手机。 电话响了三声后被接起。 “喂。”他低沉的声音传来。 “喂。”默笙应了一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和平常不太一样,急忙平心静气,“是我。” “有什么事?” “呃,是这样……刚刚楼下的文小姐送了一袋馄饨来,还有她说谢谢你上次帮她的忙。”默笙一说完就知道自己选了一个最差的开头,懊恼已经不及。 果然那边静默几秒,响起他嘲弄的声音:“你在怀疑什么?放心吧,就算我曾经对她有过什么想法,那也是‘未遂’。” 言下之意,她这个“已遂”的人是没资格质问他的。默笙理智地转开话题:“我想问问你那间储物间可不可以改造成暗房?” “随便。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有……嗯,我的东西放到哪里?” 那边顿了顿,“何太太,你的丈夫身心健康,暂时没有分居的打算。”他讽刺地说。 这个电话打得真是糟糕透了。默笙握紧话筒,最后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周五晚上。” “好,我等你。”默笙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这句话有太多涵义在里面,不由屏息。 那边也沉默,然后“咯”的一声,电话里传出忙音,默笙呆住,他居然就这样把电话挂了! 何以琛收起手机,推门走进包厢,外贸公司的李总一见他进来就起身敬酒:“何律师你跑哪里去了,来,我再敬你一杯,今天的谈判实在太精彩了。” 以琛应酬地笑笑,碰杯,一干到底。 无非一些恭维和场面话,吃了一个多小时,李总说:“何律师,我看我们也吃得差不多了,不如换个地方如何?” 一群男人立刻意会,暧昧地笑起来。 看他们的样子不用说也知道是什么地方,以琛连忙说:“李总你们去吧,我先回饭店了。” “何律师,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李总故意拉下脸来。 以琛苦笑着说:“实在是家里老婆管得紧,喏,刚刚还打电话来查勤,一会儿要是打到饭店我不在,回家恐怕要不得安宁了。” 一群男人立刻一副心有戚戚焉感同身受的表情,李总说:“既然何律师坚持,我们就不强求了,让小杨送你回去吧。” 司机小杨站起来要送他,以琛婉拒:“不用了,饭店不远,我走回去,路上正好看看夜景。” 好不容易脱身,以琛不想回饭店,脚步一转,往反方向走去。 广州是一个太璀璨的城市,很容易就叫人目眩神迷,迷失方向。以琛漫步在某个广场,穿梭在老人、情侣、孩子中间,享受这闹中取来的安静。 忽的白光一闪,以琛转头,身边有人在拍照。两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大概也是游客,在广场上拍照留念。 莫名其妙地就想起她,第一次见到她,也是这样的白光一闪,然后就看到一个女孩举着相机笑眯眯地看着他。 任何人被偷拍都不会太高兴吧,但他当时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皱着眉头瞪她。 她一开始被他瞪得有点心虚,但立刻理直气壮起来,恶人先告状地说:“喂,我好好的拍风景,你为什么突然冒出来?” 他本来还有点生气的,但被她这样一说,真不知道是气好还是笑好,只好不理她,举步离开。没想到她竟然追上来问:“喂,你为什么走了?” 如果这时候还不懂得反击真是枉为法律系的高才生了:“你不是要拍风景吗?我把它还给你。” 她登时脸涨红,半晌讷讷地说:“好吧,我承认我偷拍你。” 懂得认错还算有救,以琛迈开脚步,她却不紧不慢地跟上。走了一段以琛忍不住回头:“你跟着我干什么?” “你还没有告诉我名字、系别啊。”她无辜地说。 “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我怎么把照片给你呢?” “不需要。” “哦。”她点点头,一副没关系的样子,“那我只好洗出来以后到处去问啦。” 他不敢相信:“你站住。” “干什么?你担心我找不到你吗?”她一副你别着急的样子,“虽然全校有好几万人,可是有志者事竟成,我一个个地去问,总会问到的。” 那他也不用在学校混了,以琛咬牙切齿:“何以琛,国际法二年级。”说完转身离开,走老远还能听到她的笑声。 过了两天她果然找到他,献宝似的掏出照片,照片上的他在夕阳下沉思:“你看你看,我第一次把光影效果处理得这么好呢!你看到阳光穿过树叶了吗?” 而他却是一抬头,在她的脸上看到了跳跃着的阳光,那样蛮不讲理,连个招呼都不打的穿过重重阴霾照进他心底,他甚至来不及拒绝。 她是他灰暗生命里唯一的一缕阳光,但这缕阳光却不唯一地照耀他。 那离开的七年,另一个男人…… 以琛闭上眼睛。 承认吧,何以琛,你嫉妒得发狂。 第七章 若即 新一期《秀色》已经发行,封面上笑得志得意满的年轻男子是建筑届的新秀,近两年他在国际设计展上得了不少大奖,声名正隆。 “可惜啊,就是不够帅。”小红无限遗憾地评论。 “那个何律师帅啊,可惜就是有人采访不到。”阿梅大声说。 “阿梅你别这么说。”小红有些受不了她的尖刻,“忆静已经尽力了。” 默笙恰好走到她们那块,听到这些不由看向陶忆静,她正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低头安静地写着文案,并不理会别人。 默笙突然有点心虚,又有点内疚。 “阿笙阿笙。”小红突然想起什么,谄媚地摇起她的手臂,“我们朋友一场,一点儿小忙你不会不帮的吧?” 默笙立刻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小心翼翼地问:“小红,你跟那个外科医生,嗯……有问题了?”不然怎么又要去相亲。 “讨厌!你想到哪里去了!”小红嗔叫,双手捧着脸,一副人家现在好甜蜜的样子,“是这个啦!”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张大得有点夸张的纸,哗的一声在她面前抖开,“看清楚了没?” 清楚了,也晕了。纸的最上面居中写着“采购清单”四个大字,下面密密麻麻列着各种牌子的衣服、鞋子、化妆品……还有数码摄像机? 真是五花八门,默笙看得眼花。“小红,最近物价要上涨吗?”这简直是“抢购清单”嘛! “嘿嘿,不是决定你和陈姐她们去香港吗?别转移话题,一句话,说,带不带?” 消息传得真快,默笙叹了口气:“有什么好处?” 下班后,小红的那位程医生请客吃饭,饭桌上小红不断地提醒她:“阿笙,你知道什么叫吃人的嘴短的哦?” 默笙哭笑不得:“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拿东西拿到‘手软’的。不过,小红……”默笙凑到她耳边,悄悄地说,“你不要保持淑女形象了吗?” 哎呀!她又忘记了!小红反射地挺腰坐直,收起一副讨债的嘴脸,扯出弧度完美的微笑。默笙看见那位举止优雅的程医生眸子里笑意不停闪动,他分明是早已发现,而且乐在其中。 不由也一笑,小红终究与过去挥别。 饭后独自回家,上了公车才发现自己搭错了车,这路车是开往她原来住的地方的,赶紧在下一站下车,看看表,七点都没到,也不急着回去了。 逛了许久的超市,九点多才到家,打开门,屋里空荡荡的。 走进厨房,把袋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味精、色拉油、盐、酱油……厨房里什么都没有,以琛平时究竟是吃什么的? 卧室里还有些衣服没有收拾好。打开衣柜,里面整齐地挂着以琛的西装衬衫,单调而冷清。他似乎偏爱灰色调,默笙把自己的衣服挂在他的旁边,然后傻傻地看着,突然就想微笑。 却又心痛。 以琛…… 以琛。 脱了鞋子躺在床上。这两天她一直都睡客房,现在却突然不想离开。一种莫名其妙自己也难以说清的心情在胸臆间泛滥,或许因为明天。 明天,周五,以琛就要回来了。 迷迷糊糊的衣服都没脱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好像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她翻了一个身,好半晌醒过来,屋里一片漆黑。 再次醒来已经是天亮,掀开被子起床……被子?默笙愣了愣,嗯,大概是晚上冷了自己扯过来盖的。 快速地刷牙洗脸,镜子里她的头发有点长了,不断落到眼睛上,要找个时间去剪剪。拿好东西出门,门一开,愣住。 一身西装笔挺的以琛站在门外,手里还拿着钥匙,像正准备开门。 默笙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以琛?”他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晚上回来的吗? “嗯。”以琛收起钥匙,草草地应了一声,经过她走进客房。 一会儿出来,手里多了份文件,看到她还在门口傻傻地杵着,他皱起英气的眉。 “你不去上班?” “呃,就去了。” 不知怎么的,默笙有些局促。第一次真实地意识到他们的关系不同了,而以后,都要这样,每天早晨,第一个看到的都是他…… “我送你过去。” 默笙跟在他后面走进电梯。“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事务所和杂志社,一南一北两个方向。 以琛按下地下一楼停车场的按钮,淡淡地说:“我去X区法院,正好顺路。” “哦,那好。”原来是这样。 车上,默笙想起问他:“你……昨天晚上回来的?”不然怎么会有文件掉在客房。 “对。”以琛简略地回答,注意力都放在路况上。 默笙抿唇:“什么时候……为什么不叫我?” “十一点多。”他微微不耐地回答,顿了一顿又说,“没有必要。” 默笙眸光微微黯淡,转向车窗外的世界。现在正是上班的高峰期,路上堵得一塌糊涂……他们,也要这样一直堵下去吗? “以琛,中午你在X区的话,我们能不能一起吃饭?” 以琛蓦地一动,转首,默笙正看着窗外,声音轻轻的,对着谁说? 他转回视线,漠漠然的声音:“中午我应该不在。” 事实上,早晨也不在。 “以琛?”老袁铜铃大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推门走进事务所的人,学小女生用手把眼睛擦了又擦,“难道我的眼睛有问题,出现了幻觉?” “我看有问题的不止是眼睛。”以琛瞥了他一眼,走进办公室。 大块头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进来坐下:“昨天下午七点多跟你联系的时候你还在广州,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那时我正在机场。”以琛坐下翻开文件说。 “事情都办好了?” “差不多。” 他说差不多就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了。老袁有时候不得不佩服这个师弟,广州的事情要在一星期之内解决本来就嫌紧凑,现在他居然能提前一天完成,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昨天到家很晚了吧?干吗这么急,你今天再回来也不迟。”老袁嘀咕着说,“要不是知道你跟我一样是孤家寡人,我都要怀疑你是赶着回来陪老婆了。” 本来在文件上匀速书写着的钢笔猛地一顿,在纸上划出重重的一道痕迹。 以琛从文件中抬头,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老袁,如果我没记错,今天早上你要出庭。” 美婷看到以琛从会议室出来,立刻把手里的资料递给他:“何律师,你要的资料我已经打印出来了。” “还有这个是C大百年校庆的邀请函,和向律师袁律师他们的一起寄来的,我帮你单独拿过来了。” “谢谢。”以琛颔首接过,翻开印着C大标志性建筑的精美邀请函,上面写着十一月十五日C大百年校庆。 美婷抬头看看墙上的钟,五点四十。“何律师,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下班了。” “没什么事了,你可以走了。” “那我先走了。”美婷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突然想起,“何律师,刚刚你的手机响了好几次。” 见当事人的时候没把手机带着,里面有两通未接电话。一通是另一个当事人打来,以琛立刻打回去,谈了几分钟,挂断。还有一通……手指按下绿色按钮。 对方立刻接起。“以琛。” “什么事?”他的声音又稍嫌冷淡。 “唔。”对方似乎被他的冷淡所阻,顿了顿才说,“以琛,我的钥匙找不到了。” 她在马路对面等他,包搭在肩膀上,穿着大领子毛衣,低着头数着地上的格子。 红灯。他停住脚步,远远地看着她。 有很多东西没变。她还是喜欢穿毛衣,二十六七的人了仍然穿得像个学生。她等人的时候还是喜欢边等边数地上的砖格。 那时候他就老是要让她等。 有一次她等久了朝他发脾气:“我都数到九百九十九了,你才来!下次要是让我数到一千我就再也不理你!” 结果又一次,他被系里临时抓去开会,冗长的会议终于完了后他跑去,她居然还在,这次她等的脾气都没了,只是委委屈屈地看着他说:“以琛,我都数了好几个九百九十九了。” 而这七年来,他又多少次数到九百九十九? 不是没想过放弃,只是始终没办法数到一千。 匆匆地走过人行道,默笙旁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胖乎乎的老外,笑眯眯地在说什么。以琛放缓脚步,徐徐地走近,隐约听到那个老外说:“……your spoken English is perfect.” “Thanks,I have been there for seven years.” 很流畅的英文完全不需思索地从她口中吐出,像母语般自然,以琛插在衣袋里的手不自觉地一握。 恰好她一偏头看见他,朝他笑了一笑,对那个老外说:“My husband is coming,maybe he knows how to go there.” 又问他:“以琛,你知道XX路怎么走吗?” 他点头,直接告诉那个老外,胖胖的老外连声谢谢地走了。 只剩下他们两个,默笙突然讷讷,对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以琛开口:“你的钥匙呢?” “呃……大概掉了。”她不自在地低头,不看他的眼睛,“不然……就是早上没有带出来。” 以琛敏锐的目光打量着她不自然的表情,心里缓缓升起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若看不出她的心虚真枉费他在司法界混了,赵小姐以后若犯了罪最好保持沉默,不然肯定三言两语就原形毕露。 “走吧。”他突然迈开步子走在前面,抑制那种在心底暗暗漾开的心情,那因为她小小的心思,因为她那句“My husband”而荡起的涟漪。 “去哪里?”默笙追在他身后问,那里不是回他家,唔,他们家的方向啊。 “吃饭。” 吃饭?默笙连走带跑地赶着他过快的脚步:“……我们回去吃好不好?先去超市买菜,现在还不晚。” 她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又是为了谁? 以琛一涩,声音猛地低了十度:“不用。” 不用就不用,可是……能不能不要走这么快。 “以琛,慢点。”默笙微微气喘地说,手很自然地拉住他的衣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动作是多么的亲密。 以琛却是心突地一跳,一低头,就看见她白皙的手指扣在他铁灰色的西装袖子上。 没有说什么,放慢了脚步。 七拐八拐地进了一个小巷子,走进一个很普通的小饭馆。默笙好奇地打量着小店的四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话说回来,往往越不起眼的地方越容易出现美味,以琛会老远的带她来,肯定是不错的。 老板热情地迎上来招呼:“何先生,好久没来了。” 默笙惊讶极了,他居然是一口Y市方言。 “最近比较忙。”以琛也用方言回。 老板好奇看着默笙:“何先生,这位小姐是你女朋友?第一次见你带女朋友来,很漂亮哦。” 以琛笑笑:“哪里。这是我太太。” “太太?何先生结婚了?” 老板叫起来,惊叹了两声,转而对默笙说:“何太太你真好福气,嫁到何先生这样的人。何太太是哪里人?” “我也是Y市的。”默笙听得懂,却不会说方言,因为母亲是外地人的缘故,家里一直说的是普通话。 老板一边聊着闲话一边把菜单子拿出来。以琛示意默笙点菜,默笙接过翻了翻,发现这家店的招牌菜都和笋有关,笋片滑鸡,鲜笋肉丝,鲜笋炒酸菜……这倒也不奇怪,Y市本来就盛产笋,现在又是当令。 她很爱吃笋,不过……还是别点了。 一会儿点好菜把单子递给老板,老板看了看,居然责怪地说:“何太太,你也是Y市人,怎么不吃笋?” 不吃笋很奇怪吗?以琛就不吃啊,以前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老说笋有一股怪味道,她怎么骗也不肯吃一口的。 “……何先生每次来都点的。” 菜一道道地端上来,以琛的筷子始终没有碰过笋。 默笙涩涩地说:“怎么不吃呢?老板说……”突然说不下去了。 他每次来都点,为什么呢? 以琛沉默,久久开口,寥寥的四个字:“盛情难却。” 她恰好一片笋在嘴里,却再也尝不出那股鲜甜,咽下去,像以琛说的,有股怪味道。 眼角看到那老板正操着一口Y市普通话热情地招呼着刚上门的客人,大声地吹着店里的招牌菜有多好吃多好吃。 真的。 盛情难却。 “你不回去吗?”从小饭馆出来,拿着以琛给她的钥匙,默笙迟疑地问。 “我去事务所,还有些事要处理。”以琛淡淡地说。 “哦。”钥匙紧紧地攥在手里,“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以琛看着她,眼中闪着奇异的光:“你要等我?” “……嗯。”默笙点头,又讷讷地解释原因,“你的钥匙在我这儿。” “事务所里有备用的,你不用等我。”他收回在她身上的眸光,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语气更淡了,甚至带了点自嘲,“我也不习惯让人等。” |
第五章 回首 接下来几天默笙连续出外景,没再过问采访的事情,已经和老白说好换个CASE,应该不关她的事了。 这天拍摄完成的比较顺利,默笙早早地回到杂志社。在洗手间洗手的时候被阿梅和几个女同事拉住八卦。 “阿笙,你那个精英男人的专访可能不要做了。” “怎么?” “陶忆静连人家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拒绝了。真是笑死人了,当初她说得多满,现在丢脸了。”阿梅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幸灾乐祸。 “是啊,听说她打电话到事务所,都是助手接的,借口说何律师病了。” “病了?”默笙本来要出去了,闻言停下脚步,“是真的吗?” “肯定是假的啦,昨天我还看到人家上节目了。” 这类节目一般都是提前录制的,以琛,他会不会真的病了? 坐在办公室还是不安,一会儿又自己嘲笑自己,赵默笙,你现在凭什么去关心他?已经轮不到你了。 “阿笙,电话!”老白把电话转给她,“好像早上已经打过两个来了。” “嗯,我接了。”默笙拿起电话:“喂,你好。” “赵默笙吗?”电话彼端传来男子温和的声音,“我是向恒。” 和向恒约的地方是城东一家叫“寂静人间”的咖啡馆。 略略寒暄后,向恒说:“找你可真不容易,幸好以琛提过一次你在杂志社当摄影师。” 看见默笙愕然地看着他,向恒一笑:“你这是什么表情,以琛提到你很奇怪吗?”以琛的确什么都不会说,但有老袁这个中年八卦妇男在,还是可以挖到点边角料。 侍者上前递上餐单。 点了饮料,向恒进入正题:“你大概很奇怪我找你出来。” 的确很奇怪,眼前俊雅斯文的男子默笙虽然认识,却并无深交。很长一段时间她对他的印象都只是“以琛的一个舍友”,连名字都弄不太清楚。直到有一次她跟着他们宿舍的人去吃火锅,那次是规定要携伴参加的,结果只有向恒一个人落单,有一个人调侃他说:“向恒,连何以琛都被人搞定了,你这个单身贵族还要当到什么时候?” 向恒叹气说:“你说得轻松,叫我去哪里找一个勇往直前百折不挠的赵默笙来搞定我?”话语中戏谑味十足。 偏偏以琛还凑一脚,很头痛地说:“你要的话送给你好了,正好让我清静清静。” 当时她在一旁真是无辜极了,什么话都没说都会祸从天降,这帮法学院的人啊,说话一个比一个损。 不过从此记住向恒。 见默笙有点恍惚,向恒突兀地开口:“其实我一直想不通,大学的时候为什么你会成为以琛的女朋友。你应该知道,那时候喜欢以琛的女生很多,比你漂亮聪明优秀的大有人在。” 默笙不知道他这时为什么突然提起从前,只是闭口不言,听他说下去。 他一副追忆的神态:“那时候我们宿舍的娱乐之一就是赌哪个女生最后能搞定以琛,有天晚上熄灯后又吵吵闹闹赌起来,有人赌的是我们系的系花,有人赌和以琛一起参加辩论赛的才女,我赌的好像是外语系的一个女生。” 他笑笑,想起年少轻狂:“以琛对我们这种活动向来持‘三不’政策,不赞成不理会不参与,看他的书睡他的觉随我们闹,可是那次他却在我们纷纷下注后突然说——‘我赌赵默笙’。”向恒看着她,“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 所以后来才会有人传她是他的女朋友吧,这些以琛从来没提起过。 “你可以想像我们对你有多好奇,后来见到你就更惊讶了。以琛一直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和冷静,在我们的印象里他的女朋友也应该是成熟懂事的,而你,”向恒含蓄地说,“完全出乎我们的预料。” “老实说,我开始并不看好你们,可是以琛却渐渐像个正常的二十岁大男生,他时常会被你气得跳脚,也会一时高兴就任我们差遣把一个宿舍的衣服都洗掉。唔,就是他生日那次……” 这种事会发生在以琛身上?多不可思议。 他生日那天,她跑遍了全城都没有买到满意的生日礼物,结果只能晚上十点多钟累得惨兮兮地出现在他宿舍楼下,两手空空地对他说生日快乐。 以琛板着脸问她:“你今天跑到哪里去了?礼物呢?” 她自然拿不出来,以琛凶凶地瞪了她半天,最后挫败地说:“算了!你闭上眼睛。” 她闭上眼睛,然后他低头吻了她,那是他们的初吻。 她还记得当时她睁开眼睛后傻乎乎对他说:“以琛,今天又不是我过生日。”
“向恒,”以琛靠在椅背上,有些无奈地看着老友,“我不会拿自己开玩笑。” “正常的时候你是不会……”向恒看了看他,直截了当地问,“她去了?” 以琛眼神暗了暗,不答反问:“你找她的?” 向恒点头,看了看以琛的脸色,叹气:“看来我是弄巧成拙。” “不,我要谢谢你。”以琛淡淡地说,“若非她给我重重的一击,我怎么会彻底的清醒。” “你……”向恒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放心。”以琛看着他,一脸平静,“我和她已经彻底结束了。不,应该说,我的一厢情愿彻底结束了。” 晚上十一点,以琛停好车走入电梯,脑子里还在转着后天谈判的细节。这段日子他好像都没有在十点以前回来过,手头好几个案子同时进行,天天忙得天昏地暗。向恒早放弃劝他,老袁则整天乐呵呵地算着本季度收入会增加多少,笑嘻嘻地说要给他准备一副最好的棺木。 其实他何尝不是疲惫万分,只是他太需要这种忙碌。 电梯“叮”的一声,十二楼到了。以琛走出电梯,边掏钥匙准备开门。所有动作在看到门口的人的瞬间僵住。 她穿了一条薄薄的毛衣,抱膝坐在他家门口,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睛怔怔地盯着前方的地面。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来。她看起来竟然比他这个病人更加憔悴,又清瘦了些,下巴尖尖的,愈显大的眼睛在看到他的刹那闪过慌张,整个人好像陷入了某种困境而走投无路。 谁都没有出声,以琛停滞了三秒,视而未见地举步从她身边走过。 平稳地开门,走进去,然后反手关门。 关门声却始终没有响起,他的衣袖被一只手紧紧地攥住。 “以琛。”他听到她的声音,低低的小小的,仿佛小动物的呜咽一样可怜,“你还要不要我?” 她知道她在说什么?!以琛只能狠狠地转身瞪着她,神情仿佛见了鬼。她的声音又小又轻,可是这样寂静的夜晚他怎么可能听不明白,他努力抓回一丝理智,想扯回他的袖子,她的手却顽固地拉着不放。 很熟悉的赖皮劲儿,以琛发现自己竟然可耻地怀念着。 “放开。” 也许是他的声音太严厉了,她的手竟然颤了一下,然后手指慢慢地慢慢地一根根地松开。 她低着头,以琛看不见她表情,脑子里却浮现出此刻她委屈而难过的样子。 每一个表情都清晰得历历在目,清晰得让他下一刻就会心软。 再不管她,以琛径直走上阳台上,寒冷的夜风使他清醒了许多。她向来都有把他弄得乱七八糟的本事,以前如此,现在更是如此。所以他更要冷静,不然必定溃不成军。 他走回客厅,她还瑟缩地站在门外。“进来。”声音已经恢复冷静,“你要喝点什么?我这里只有啤酒和纯净水。”他记得她最爱喝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 默笙摇摇头。 以琛没有强求,在沙发坐下,完全是主人招待客人的架势:“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默笙料不到他那样客气生疏,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我、我今天去医院,医生说你已经出院……” “如果你是来探望病人,那你可以回去了。”以琛打断她。 默笙说不出话来。 以琛看着她,略略讽刺地说:“如果我刚刚没听错的话,你似乎是想红杏出墙,而我很荣幸地成为你看中的……”他停住没说:可默笙完全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她脸色蓦地发白,言语能伤人到什么地步,她总算见识到了,难堪之下只能挤出几个字:“我没有。” “没有什么?”以琛紧迫的视线盯着她,“难道你没有结婚?那只不过是你用来挡我的借口?”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却带着九分的笃定,他的怀疑是有依据的,他知道她一直一个人住,她甚至还去相亲…… 如果是这样,以琛心中浮起淡淡的苦涩,挡他的借口啊。但是,那隐隐的喜悦又不住地从心底冒出来。 然而默笙却没有给他期望的答案,局促转开的目光里流露着淡淡的……不安。 不用她说,以琛也完全明白了。什么理智,什么冷静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愤怒和难堪充塞他整个身躯。 何以琛,这个一厢情愿的小丑你还要当到什么时候! “好,你告诉我你要我做什么?在中国的秘密情人,还是你见不得人的外遇?赵默笙,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他要努力控制自己才能不让自己的手掐上她的脖子。 “不是……我……我和他……”默笙被他的怒火吓住了,断断续续的语不成调,她和应晖的事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明白,情急之下唯一想到的是。“我离婚了。”她叫了出来,反而镇定了些,无意识地重复一遍,“我离婚了。” 离婚了?以琛的脸色更加阴寒,他怒极反笑。“你凭什么以为我何以琛会要一个离过婚的女人。” 默笙呆住,眼神渐渐暗淡,肩膀微微地塌下去了。早料到是这样不是吗?她又何必来这一趟,让自己死掉的心再死一次吗?仅仅因为那几句诗,因为那张照片就孤注一掷的自己是多么可笑! 可是仍然想让他知道啊,“我和他之间并不是这样的……”默笙徒劳地想解释。 “够了!”以琛忍无可忍地喝断她,“你不必向我描述你和你前夫之间的种种,如果你想获得同情和安慰,那么你是找错人了。” 她嘴唇掀了掀,终究没有说下去。说与不说,其实没什么区别的不是吗?事实已经无法改变。 “我走了。”默笙站起身,没有看他,声音微颤地说,“打扰你了,对不起。” 他没有拦她,仿佛陷入了某种难解的迷思。 她打开门,却听到他在身后说:“等等。” 回头,他从沙发中站起来,拿起桌子上的车钥匙:“我送你回去。” 默笙怔了怔,摇头:“不用,我自己可以。” “你的确可以。”以琛嘲讽地说,“然后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我就是嫌疑犯,那时候我们真要牵扯不清了。” 律师的思维都这么缜密吗?默笙万分艰难的吐出几个字:“麻烦你了。” “这辈子最后一次了。”以琛冷冷地说。 默笙从来没有坐过开这么快的车,开车的人看来一脸的冷静,车速却疯狂得吓人。等车子终于停下,她已经脸色苍白手脚发软了,而以琛却神情平和得像刚刚才散过步。 “给我一个理由。”他看着前方说。 她看着他漠然的侧面,胃里难受得无法思考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告诉我,你爱我。” 默笙怔住,突然哽咽:“以琛,我……” “行了!”他突然又粗暴地打断她:“不要说了!” 她无所适从地望着他阴晴不定的表情。 半晌,他说:“你走吧。我明天给你答复。” 也许是晕车的缘故,这晚她睡得一直不好。早晨似睡非睡间手机一响,她几乎是立即接起来。 “喂。” “我在你楼下,你带好身份证下来。” 他说完就挂断,默笙根本没机会问什么,拿好东西匆匆奔下楼。以琛的车停在对面,默笙犹豫了一下拉开车门坐进去。 “身份证带了吗?” “带了。”默笙有些疑惑,“要身份证干什么?” “去民政局。”以琛淡淡地说。 “民政局?”默笙有点模模糊糊的概念,又不太明白。 “是的。”以琛漠然的仿佛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我们去登记结婚。” 结婚?!默笙惊愕地看着他,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以琛……” “不想去就下车。”以琛看都不看她,抛下这一句。 她看着他决绝的神色,陡然间明白了。他是在逼她,也在逼自己,不管结果如何,他要一个了结,而且一点反悔的余地都不留。如果她现在下了这个车,那么他们今后就真的再无可能了。 默笙深呼一口气。“我去。” “你确定?” 默笙点头,一切已定,她反而平静了:“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如果将来注定你是我的丈夫,那么我何不早一点行使我的权利。” 他撇开头,冷硬地说:“而事实证明,这种想法只会造成错误,你还要重蹈覆辙?” 默笙眼神一黯:“开车吧。” 民政局里早有几对新人在等着,对对卿卿我我如胶似漆,唯独她和以琛,像两个独立的雕像般僵立在一旁,惹得别人频频注目。 坐在默笙身旁的圆脸女子好奇地看了他们许久,默笙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礼貌地朝她笑了一笑。她也回笑,借机搭起话来:“你们也是来登记的?” 呵!问得真妙。默笙点头。 她望了以琛一眼,羡慕地说:“你老公很帅哦。” “喂喂喂。”她旁边的小个子年轻人立刻抗议地拉过她,“你更帅的老公在这里!” “有吗?”圆脸女子表情间尽是怀疑,突然指着外面的天,“啊!快看快看,为什么有那么多牛在天上飞来飞去?” 她老公立刻默契地接口:“因为你老公我在这里用力地吹。” 默笙忍不住笑起来,他们的幸福多么明显,满满的都要溢出来,如果……她望了望身边的以琛,他侧头望着窗外,面无表情。 “喂,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圆脸女子问她,似乎对他们充满了好奇。 怎么认识的?“很久以前的事了。”默笙不好拒绝她的热情,回忆说,“那时候我刚刚上大学,喜欢摄影,老带着相机到处乱跑,有一次看到他站在树下发呆,不知不觉就按了快门,被他发现……” “我出去一下。” 以琛突然站起来,打断了她的叙述,也不等她说什么,径直走了出去。 圆脸女子看她的目光已经从羡慕变成了同情:“呃……你老公很酷哦。” “是啊。”默笙尴尬地附和。 一会儿工作人员出现,还不见以琛回来,默笙出去找他,他站在门外,背对着她抽着烟。 “你现在还可以走。”他听出她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 知道他看不见,可她仍然摇了摇头:“进去吧。” “默笙,这是你自己选择的。”他在她头顶沉沉地说,“从现在开始,就算我们一辈子相互折磨,我都不会放过你。” 初秋的天气,明明还应该不太冷的,默笙却突然感觉到那风里吹来的寒意,从脚底一直凉到心上。 接下来是一连串的程序。默笙不免觉得不可思议,就这些东西,几张纸,几个印章,居然就可以把两个本来毫不相关的人拴在一起一辈子了,不管他们曾经如何。 一个多小时前,她都没有想到她和他居然会成为夫妻,这样急剧的变化几乎让她怀疑现在的一切是否真实…… “签字!”耳边突然响起以琛阴沉的声音,“现在你没有机会反悔了。” 她这才回神,发现自己在签字之前愣太久了,连忙签下自己的名字交给狐疑的工作人员。 “小姐。”工作人员拿过表格,迟疑地再问了一遍,“你真的是自愿的吗?” 以琛的脸色差极了。 “当然。”默笙笑着说,“刚刚我在想,家里的窗帘选什么颜色好。” 从民政局出来,以琛扔了一把钥匙给她:“把你的东西都搬到我那里去。至于窗帘的颜色,你爱换就换好了。”他微微讽刺地说。 默笙没注意他的嘲讽,握着手中的钥匙,有些心神不定,太快了,可这是必然的不是吗? 以琛又从皮夹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所有的支出都从这上面支付,密码是XXXXXX,记住了?” |
倒吸口冷气,小许不作声了。 栏目基本上已经确定,现在关键是谁负责的问题,主编环视会议室:“谁想接这个新专题?” 会议室里沉默着,大家都有点跃跃欲试,但是又都有点犹疑,一时间没人出声。 “我接。” 随着干脆果断的声音站起的女子是杂志社里有名的冷面美人陶忆静,美丽的面容上是一派自信,她清晰地陈述着自己的意愿:“主编,我想做这个专题。我手边的工作已经快到尾声,有精力全力以赴。另外,我还有一个优势,我是C大毕业,何以琛律师和康加年建筑师也都是C大毕业,我相信我们之间会有共同话题。而且,我和何以琛律师还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默笙抬头,恰好看到向来冷面的冰美人脸上罕见地爬过一丝红晕,不由一阵失神,心底竟涌起一股酸涩。 “C大毕业了不起啊。”坐在默笙旁边的梅姐立刻不满地嘀咕,她和陶忆静向来不合,此刻正怂恿着小红,“小红你干吗不接?干吗让这种人出风头?” 许是过于清高又风头太盛的缘故,陶忆静在杂志社的人缘并不好,不少老同事有意无意地孤立着她。小红和默笙向来不掺和在里面,此刻小红也只是玩笑着推辞:“不行,接了这个我男朋友非怀疑我要出墙不可。”瞄了瞄帅哥照片,“咦,为什么我觉得那个何帅哥很眼熟?默笙,你有没有觉得?” 默笙勉强笑了笑:“天下帅哥你都眼熟。” 说话间主编已经定了陶忆静:“忆静,那这个我就交给你了,相信你会圆满完成的。哈哈,不知道这算不算美人计。”主编开起玩笑。 众人哄笑起来,有男同事调侃:“要是我们陶美人能把人家律师搞定了,说不定我们杂志社以后可以省下一笔律师费了。” “阿笙……阿笙?”主编叫她。 “啊,什么?” “这个专题摄影部分比较轻松,你抽出点时间,尽量配合忆静。” 默笙怔一下,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拒绝,只好先点头答应下来,打算以后私下和老白换。 她,大概不适合出现在他面前。 目前默笙和陶忆静工作有交叉的地方是一个叫“白领公寓”的栏目,从介绍单身白领的居住环境入手讲述单身白领的生活概念,默笙负责摄影,陶忆静负责文字。这天上午工作告一段落以后,陶忆静说:“午饭一起吃吧,不过我约了个朋友,你不介意吧?” “你有朋友,我还是先回去吧。”默笙有点为难。 “没关系的,你单独回去我们车费不好报销。” 陶忆静这么说,默笙也只好点头。 到了餐馆才知道陶忆静约的人叫葛丽,是“法律时间”的女主持人。 “师姐,这是我同事赵默笙,是摄影师,这次采访她负责摄影部分。阿笙,这是我在C大新闻系的师姐葛丽,现在是‘法律时间’的主持人。” “你好。”葛丽优雅地点头致意。 “你好。”默笙回礼,有想离开的冲动,这个世界真是小。 葛丽是那种典型的白领丽人,穿着时尚,举止大方,说话的时候总带着主持人式的亲和笑容,闲聊两句进入正题:“忆静,你说你们杂志要采访何以琛?” 陶忆静点头:“是的,师姐,你能不能居中牵下线?” “牵线?哪用我牵线,你们不是认识吗?” “不过是几年前一起主持过一场迎新晚会而已,后来他就毕业了,现在他恐怕连我名字都不记得了。”她眼中闪过一丝失落,默笙看着她怅怅的神色,心里一动。 “这可说不定,美人总叫人印象深刻啊。”葛丽促狭地说。 “师姐!”陶忆静嗔道,“你帮不帮?” “帮,帮。”葛丽还是笑得暧昧,“不过何以琛还没有女朋友,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可是名副其实的金龟婿,而且人品实在没话说,师姐打包票。” “师姐!你别在我同事面前胡说八道!” “好,不说了。”葛丽这才想起一边还有人在,“赵小姐别见怪,我们一直这么开玩笑的。” “啊,没事。”默笙浅浅笑了一下,低头搅着咖啡。 “忆静,你们杂志社怎么想起做这个?” “师姐,如果杂志上介绍一个名牌大学毕业,事业有成,外表英俊的青年才俊,你会不会买来看看?” “买,瞒着老公买。”葛丽捧场,“不过忆静,以何以琛的性格来说,他大概不愿意出现在一本女性杂志上。你不知道,当初请他来做特邀主持,我费了多大的劲。”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了一下,有点犹疑,“不过也不一定,也许……他愿意站在一个显眼的地方。”她不确定地说。 默笙搅拌着咖啡的手突然一顿,陶忆静看了她一眼,问葛丽:“师姐,你当初怎么说服他的?” “当初啊……” 葛丽想起两年前她初次见到那个刚刚在律师界闯出名堂的校友,向他提出合作意向时,那个年轻律师一向冷静的表情好像有点恍惚和神不守舍,依稀仿佛听到他说:“这算不算站在了显眼的地方?” 后来又一次,让她感觉到也许这个年轻的律师并不像别人说的那样内敛而低调,那是有一次他问她收视率如何,她轻松地告诉他在同类节目中相当高的数字。 然后她听到他低声的自语:“那就是很多人看到……” “是啊,很多人看到呢。”当时她这么重复着,现在想来,这位律师也许也喜欢公众关注吧? “也许他会同意,我帮你说说看。”最后葛丽这么说。 吃饭的地方不能打车,要穿过一个广场。这个时候广场上的人流最多,很多厂家在广场上搭台促销。 陶忆静发现默笙越走越慢,忍不住催促:“快点走吧,快要上班了。” “哦。” 看她眼神有点飘忽,陶忆静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啊?”像是被她惊醒,默笙的语气有点低落,“没什么,想起以前和他……一个同学在这里走散了,我找了很久才找到他。我就跟他说,要是再找不到他我就要爬到展示台上去了。” “为什么?” “他也这么问。”默笙黯然地一笑,“我说,既然我找不到你,只好站在显眼的地方让你找到了。” 以琛在电视上露面,是希望她看到去找他吗?这次,换他站在显眼的地方? 或者,她又在自作多情了? “你喜欢的人?”陶忆静问。 默笙没回答,良久陶忆静听到她好像说:“……很喜欢的人。” |
联合律师事务所和袁向何同为A城四大律师事务所之一,虽然难免在法庭上针锋相对,但私底下交情却还都不错。这次老袁帮了他们一点小忙,于是就在得月楼设宴请客。 说起来联合的那帮人也不安好心,谁不知道联合的霹雳玫瑰对袁向何的何以琛很有意思,把他们凑在一起,分明是要看好戏。许霹雳擅长攻击,而何以琛的防守向来滴水不漏,可以想见,今天的晚餐必定热闹有趣得紧。老袁已经开始期待了。 得月楼位于城市最繁华的地段,夜幕低垂,华灯初上,酒过三巡。老袁和联合的几个律师都是很会耍嘴皮子的人,笑笑闹闹吵得不得了。向恒坐在窗边,耳朵里听着他们瞎侃,眼睛却不自觉地瞥向窗外。 都市的夜晚灯火霓虹,宽阔的马路上熙来攘往的人群交织移动。 等等,那是…… “老向,你不说话在看什么?”李律师凑过头来,顺着他的眼光看下去。对面的大街上,有一个女子手拿着相机在拍什么,不长不短的头发,套一件宽松的淡蓝色衬衫,牛仔裤,身上还挂了两三个长短不一的相机。 “这是你喜欢的类型?”李律师感兴趣地说,看不清相貌,不过感觉很像个学生。 这可不是他的类型。向恒转过头,见许大美女正锲而不舍地对以琛穷追猛打,以琛有礼地客气地应对。如果再加上她……那可好玩了! “以琛。”向恒引起他的注意,然后指指窗外。 这下不止何以琛,所有人都看向窗外,不过,看什么?大家都很茫然。 以琛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正在取角度的赵默笙,放下手中的酒杯:“我出去一下。” 除了向恒气定神闲,其余人都差点趴在玻璃窗上了。看着何以琛高大的身影快速地穿过马路,停在一个陌生的女子几步远的地方,却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惊扰她。那女子似乎一无所觉,等拍完照片回头——啊!好可惜!她背对着他们,看不清表情,然后两人说了几句。 然后…… 一帮人下巴差点掉下来了——何以琛!他、他、他…… 他居然强硬地抓住了人家的手? 何以琛哎!向来对女人很冷淡的何以琛居然会有这么激烈的动作,怎么可能! 大家都很有默契很同情地看向在场的唯一女性,许大美女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也对喔!本来以为何以琛对女性疏远是天性冷漠,搞了半天原来人家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这么炽烈的。 这实在太打击女性自尊了! 虽然平时被许霹雳的伶牙利齿气得不行,但好歹是一个事务所的,总有同事之谊。胖胖的张律师开口打探敌情:“老向,她是谁?” 向恒的表情有点莫测高深:“你怎么问我?应该问以琛才对。” 张律师敬谢不敏:“我可不敢指望能从何以琛嘴里套出什么。” 向恒笑笑说:“他的外套还在这,总要回来拿。” 一会儿以琛果然回来,很抱歉地说:“老李,我有事先走了。”老李算是今天请客的东家。 老李还没说什么,向恒倒先开口:“你这样就走未免太不给面子,不如叫赵默笙过来一起,我也好几年没见她了。”转头问老李:“介不介意多个人?” 老李连忙点头:“可带家属,可带家属。” 以琛沉吟。 许霹雳阴恻恻地开口:“何大律师交个女朋友都偷偷摸摸的,见不得人吗?” 默笙还在马路那边的人行道上傻傻地发愣,想着她和以琛这样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呢,朋友不像朋友,情人不像情人……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手机又响了,接起来是以琛。 “我走不掉……” 哦,那好啊,默笙松了口气。 “……你过来吧!” 电话挂了。默笙连跟他商量的机会都没有,看看对面的得月楼,收拾东西,穿过马路。 以琛在门口等她,默笙犹豫地说:“我进去不太好吧。” 以琛轻描淡写:“几个同行,没事。” 可是,她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呢? 这句话她还是咽了回去。这些日子,以琛偶尔会找她,但都是刻意地保持距离,只是这样的接触已经让她不安。 不应该这样的,她应该离他远一点…… 待他们一走近,一帮人老实不客气地打量起默笙来,长得还挺不错,穿着很随性,头发短了一点,少了些韵味。比起围在以琛身边的女人,一般。 率先打招呼的是向恒。 “赵默笙,这么快就回国了?”他笑得温和,话里却微微带着刺,“我还以为你要让以琛苦守寒窑十八年呢。” 真是笑里藏刀,绵里藏针。默笙还能怎么说,千篇一律的一句:“向师兄,好久不见。” “师兄不敢当,不过真是好久了。”向恒似笑非笑的。 以琛简略地介绍,默笙刚刚坐下,那个美丽的女律师已经很不客气地朝她开炮。 “赵小姐,我听说何以琛是出了名的难搞定,你用什么手段把他弄上手的?” 不是听说,是心得吧。餐桌上一片静默。 向恒听得差点喷茶,这个许霹雳! 其实她也没什么恶意,只是直截了当惯了,又跟一群大男人混多了,说话就这个样子。她都能在法庭上大骂法官没水平没常识了,还能指望她会有多婉转?今天这样问话已经算客气的了,只是赵默笙没见过这种阵势,怕是应付不来。 他刚想出言相助,却看见何以琛一脸漠然旁观的样子,便住了嘴。别人的女友,别人都不心疼,他干吗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默笙先呆了一呆,才反应过来,见大家都不说话,心中不由抱歉,以为是自己的到来弄拧了气氛,她哪里知道这些人纯粹是想看好戏,兴奋得屏息以待。 于是半开玩笑似地说: “其实以琛是很好追的。”她总结自己以前的经验,“关键是要厚着脸皮死缠烂打,一哭二闹三上吊,保证他举手投降。” 大家都不敢相信地看着以琛,原来何大律师竟喜欢这种调调? 许霹雳不赞同地瞪视她:“你不觉得这样做很没有女性尊严吗?” “呃……当时没想到。”默笙笑笑。 “这样死皮赖脸追来的男人,他会对你有多少感情呢?没有灵魂的了解,他总有一天会对你厌烦,然后把你抛弃的。”许霹雳咄咄逼人。 “啊!”一直没说话的老袁突然叫起来,打断了许霹雳的攻势。他兴奋地盯着默笙,“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把以琛甩了去美国的女人,是不是?” 啊?!除了向恒以琛,其余人都不可置信地望着赵默笙。她,甩掉何以琛? 默笙也呆住,她甩以琛?这从何说起?而且,为什么这个魁梧大汉的眼神看起来好像很……崇拜? “不,我没有……” 还想抵赖?老袁采取迂回战术:“你是不是去过美国?” “……是。” “你以前是不是他女朋友?” “……对。” “那就是了。”老袁的熊掌代替惊堂木一拍,罪名成立! 默笙目瞪口呆,现在的律师都是这么草菅人命的吗? 她刚想解释,就被以琛一把拉起:“不好意思,我们先走一步。” 没人拦他们,怔怔地目送他们远去。 一出得月楼的大门,外面的冷风吹来,她乱极的思绪终于有点清楚,看着走在前面的人,忍不住问:“以琛,你为什么不说?” “说什么?” “他们似乎以为……我甩了你,可是明明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不解释?”心高气傲的何以琛怎么可以忍受这样的误解! “怎么解释?”以琛的身形定住了,挺拔宽阔的背影在这一刻看来那么寂寞,涩涩的声音在夜风中分外清晰,“连我自己也这么认为。” 第四章 命运 她不明白,什么叫他也这么认为。 “我至今仍在怀疑,当年我的那些话,是不是正好给了你远走高飞的理由。” 以琛的声音不高不低,却一字一字重若千斤地敲在她心头。 他怎么可以这样说?他居然这样说! 她清楚地记着那天的情形。她听了以玫的话,立刻去找他证实。以琛是不会骗她的,他说不是就不是,她绝对会相信他。可是如果他真的喜欢以玫呢,那怎么办…… 去的路上她能想到的最坏的情况不过是以琛告诉她他也爱以玫,绝料不到迎接她的会是他厌恶的眼神,和刀锋般凌厉的话。 “走,我不想见到你!” “赵默笙,我但愿从来没有认识你!” 那样决绝的语气和神情,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心神俱裂。可如今他居然说,她,负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默笙盯着自己的鞋子,低而清晰地问。 不断流动的人群中停伫的两人多少吸引了周围的目光,以琛拉过她走到僻静的地方,松开她,点起一支烟。 要怎么告诉她?如实? 不行。 他定定地开口:“那天,你父亲来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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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靠近 有什么事情比花仙子要当淑女更难的吗? “阿笙,这件好看还是这件好看?要不然这件?”服装店里,花仙子比着衣服,问一大早就被她连环夺命Call拉来当参谋的默笙。 “嗯,这件。” “那是我今天穿来的。”花仙子的脸黑了一半,“阿笙你是不是没睡醒啊,一大早就失魂落魄心不在焉的。” “呃……”默笙心虚地笑两声,连忙转移话题,很正经地说,“小红,扮淑女最关键的又不是衣服。” “那是什么?” “言谈举止啊。”默笙举例说,“比如说,要是人家问你平时喜欢听什么音乐,你千万不能说是重金属摇滚。” “我不听摇滚。”花仙子喜滋滋地说,“我最爱的是小齐和阿牛的《浪花一朵朵》。” 这次轮到默笙的脸黑了一半,脑海中冒出三个穿花裤衩带着傻笑的男人抱着吉他满海滩追比基尼女郎的画面,耳边还有花仙子兴奋的配音:“特别是‘美女变成老太婆’这一句,直接地表达了我对未来的期望……” “……你们在一起时千万不要讨论音乐。”默笙坚决地说,“或者谈谈电影?晚上你们不是要看电影吗?这也很能显示一个淑女的品位和气质的。” “电影吗?”花仙子两眼放光,“我喜欢《大话西游》,里面的罗家英好帅哦,而且说话好有哲理,特别是那句‘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包含了伦理、爱情、医学和宗教,简直是‘众生平等’的最好诠释……” “……小红。”默笙困难地说,“我想,晚上你还是不要说话好了。” 好不容易花仙子肯放人,已经是下午两点钟。默笙回家睡了一觉起来就一头扎进暗房,等她再出来,天色已经全暗,看看壁上的钟,竟然七点半了。 肚子饿得不行,打开冰箱却什么吃的都没有,默笙拿起钱包钥匙,准备去趟超市。 走下楼,穿过花圃,默笙的脚步蓦地定住,抬眸。 对面昏黄的路灯下,他站在那里,眼神透过缭绕的烟雾定定地无言地锁住她。 以琛! 他远远地站着,不急着靠近。他今天穿得很随意,简单的衬衫长裤,却硬是能穿出一种与众不同的英气来。她以前常常迷恋地看着他说:“以琛,为什么你穿什么都好看呢?”回答她的是以琛没好气的大白眼。 以前!又是以前!赵默笙,你有点出息!不能再想了! 以琛掐灭烟,走到僵住的她身边。 “能不能陪我走走?” “……好啊。” 沉默横亘在他们之间,走了长长的一段路,以琛还没有开口的意思。默笙忍不住问:“我们去哪里?” “到了。” 公车站?他们要坐公车吗? “有没有硬币?” “有。”默笙从钱包里挖出几个硬币,摊在手里。 “给我一个。”以琛从她摊开的手里拿走一个硬币,指腹无意地划过她的掌心。 默笙一愣,连忙缩回手,他却似乎一无所觉,侧对着他,眼睛注视着公车来的方向。 “上车吧。” 她来不及问什么,跟在他后面上车,星期六的公车理所当然拥挤得一塌糊涂,她和他之间隔着两三个人,呼吸困难,举步维艰。公车停靠了八九站后,以琛忽然伸过手来,拉她下车,一下车又立即放开,独自走在前面。 以琛顿住脚步回头:“你不认识?” 她应该认识吗?A城那么大,不是所有的地方她都到过啊。可是他的神色为什么这么不悦,好像她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般。 看着她显然迷惘的神色,以琛眼神渐渐沉了下来。 “算了!” 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倏地回头,步伐迈得又快又疾。 默笙不明所以,直到眼前出现古色古香的校门。 这里,竟然是C大? 那么这条街,她惊愕地望着刚刚走过的繁华大街,竟然是老北街? 她和以琛走过无数无数遍的老北街? 怎么可能呢! 那热闹透顶的夜市呢?那些吆喝的小贩呢?街道两边各种各样廉价美味的小吃店如今又到哪儿去了? “你回国后没有来看看?”以琛平复心情,声音平静地问。 “没有,我……”不是不想来,只是……“工作太忙。”她讷讷地说,这样的理由,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以琛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你不用说什么,我明白。” 他明白什么呢?她不明白。 他们走进C大,百年老校是不怎么会变的,默笙置身其中,恍恍惚惚就像走在自己的旧梦里。那些大树,那些看来很陈旧的宿舍楼,那些欢笑着走过她身边的学生……一种惆怅的,酸楚的心情涨满她的胸腔,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原来,她真的已经离开了那么多年了。 “哎!”默笙指着路边转弯处的小杂货店,“这个店还在,不知道还是不是那对老夫妻开的。” “不是。”以琛说,“我还没毕业的时候就换人了。” “喔。”默笙轻轻应了一声,抬头笑着说,“我去买点东西吃,我快饿死了。” 小店换了个年轻的女店主,一边照看着孩子,一边招呼他们。她买了面包可乐,以琛也拿了一罐啤酒,他付的钱。默笙想起以前他们常常为谁付钱而起争执,那时候她年纪太轻,还不懂得一个男人的骄傲和尊严,以琛和她在一起应该很累吧! “你什么时候开始喝酒的?”本来是随便问的,说完却想起昨晚那个带着酒气的激烈的吻,默笙不自在地别过头。 “就这几年。”他沉默半晌,淡淡地说。 是啊,就这几年。 “嗯,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吧。” 八点多的操场还有很多夜锻炼的人,多是年轻的学生,也有一些年纪大的教授在周围散步。 他们坐在操场边上,默笙笑着说:“这个操场上有我最痛苦的回忆。” 以琛难得地微微笑起来:“八百米?” “是啊。”默笙很不好意思地承认,“我八百米最好的成绩是四分十秒,我还记得当时你很不敢相信地说……” 她突然顿住,以琛深邃的眸子盯着她:“我说什么?” 说,赵默笙,你跑这么慢,我当初是怎么让你追上的? “……咦,那个是不是你们系的周教授?”默笙指着不远处散步的老头。 以琛掉转视线看去,点点头站起:“我去一下。” 默笙看着他走过去,周教授看到他,一副很高兴的样子,说了几句话,赞许地拍拍他的肩膀。 这个老教授的头发是越来越少啦! 说起来,她会认识这个法学院的名教授,完全是因为以琛的关系。 那时候以琛忙于学业家教系务,她这个女朋友也不太能找到他,为了有多点时间和他在一起,她没课的时候就跑去他系里上课,这个周教授的刑法学她从头到尾整整听了一个学期。不过到现在她还是连刑法学上最基本的“无罪推定”都弄不清楚。不像以琛,被她硬拉去听了几节高等数学,期末的时候居然能帮她复习抓题。 不知道以琛说了什么,周教授居然向她这边看过来,笑眯眯地朝她点了点头,才走开。 等以琛回来,默笙好奇地问:“你和他说什么?” “我说我和一个朋友回来看看。”以琛奇异地看了她一眼,“周教授还记得你。” “是吗?”默笙讷讷地说,“他大概对我印象深刻。” 她在这个教授的课上闹过笑话。 周教授上课是从来不看点名册的,叫人回答问题也是随手乱指,有一次默笙就不幸命中,她还记得当时他的问题是“你觉得甲乙丙丁四个人应该怎么判?” 她一头雾水。什么甲乙丙丁?还戊己庚辛呢! 手在桌子底下扯以琛的衣服,不料他居然硬邦邦地回了她一句:“我没听。” 哦!对了,他们不久前才吵架,以琛正生她的气。可是见死不救,也太小气了吧。 结果她一急,居然说:“把他们都关进牢里。” 整个教室静默一秒后,哄堂大笑,底下有男生大声喊:“教授,她不是我们系的。” “哦?”周教授感动地说,“同学,你对我教的刑法很有兴趣吗?” 学生又是一阵大笑,起哄叫道:“教授,人家是跟男朋友来上课的!” 老头儿思想开通得很,居然兴致勃勃地追问:“这是谁的女朋友?”口气活像失物招领。 以琛认命地站起来,丢脸死了。“我的。” 何以琛周教授自然是认识的,生性诙谐的老头儿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何同学,光自己念好书是不够的,家庭教育也很重要。堂堂法学院大才子的女朋友居然是法盲,我们走出去也很没面子啊。” 默笙现在还记得当时教室里爆发的笑声。 以琛轻笑了起来:“的确是印象深刻。” 默笙呆呆地望着他,他在笑吗?终于不再冷着脸,把她当做一个陌生人? “唔……”她蓦地转过脸,掩藏住心中的情绪,不再看他,不太自然地说,“谁叫你见死不救!” 她还在记恨这件事?以琛心中五味杂陈,又有些好笑。他真的没听啊,她以为他冷静理智到这种地步,可以一边跟她冷战,一边专心听课? 如果他够冷静够理智,那他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不会和她在一起。 以琛郁郁地吐出一口气:“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还是坐公车,回到楼下,默笙停住脚步说:“我到了。” “嗯。”他也停住。 “那,再见。” “再见。” 默笙走了两步回头,他还站在路灯下。“你?” 他眼睛越过她盯着远处,欲言又止,半晌才说:“昨天,我很抱歉。” “……没事。”默笙颇不自在地说,“昨天你喝醉了。” “是吗?”以琛顿了顿说,声音里微微带着讽刺。蓦地,他低下头,冰冷的唇碰上她的,一触就走,深沉难解的目光纠缠住她,低低地说:“默笙,我很清醒。” 一直。 很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 “你今天心不在焉。”讨论一个棘手的案子的时候,向恒突冒出一句。 以琛镇定地抬眼望他:“我认为我的提议还不错。” “是不错。”岂止不错,简直是好极了,“可是你还是心不在焉。” “好吧。”以琛扔掉手中的笔,“你想问什么?” 向恒笑起来,难得见他这么沉不住气,“我们的赵小学妹回来了?” 以琛扬眉:“你怎么知道?”他反常得这么明显吗? “那天我在楼下看到。”向恒解开他的疑惑,“她似乎……变了不少。” 是不少。以琛不说话了。 这时老袁推门进来嚷嚷:“喂,今天联合的人请吃饭,你们一定要和我一起去。” |
呃,果然是深仇大恨!默笙顿时同仇敌忾,拍拍她的肩膀。“天涯何处无芳草,我们今晚就找个好的气死她。” “我不是气她抢了我喜欢的人,我是气她为什么抢了又不珍惜,害他出了车祸,因为他的腿断了又抛弃他。她怎么可以这样呢!她这样的人为什么他现在还爱她呢?他为什么就不喜欢我,就因为我没有她漂亮吗?呜呜……” 默笙听呆了,没想到成天花痴兮兮的花仙子有这样的一段故事,果然外表越开朗的人内心越脆弱吗? 因为一直安慰她,她们俩首次迟到,默笙也没来得及化丑妆,花仙子心情低落,难得的没有主动没有耍宝,结果…… 两位优秀的外科医生居然对她们很有意思?! 妈呀!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由于男方的过度热情,四个人去看电影唱歌吃夜宵,玩到十一点多才回家。 眼看家门在望,默笙总算松了一口气:“郑医生,我到家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哦。”郑医生打住关于心脏病的话题,绅士地说,“那晚安,赵小姐,今天过得很愉快。” “我也是,晚安!”默笙微笑着说,等他走远了才上楼。 楼道里的灯坏了,显得有点阴暗,她走到四楼的门前,摸索着钥匙,突然一个高大的黑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默笙一惊,钥匙啪地落在地上。 “你……” 话未说完,她已经被拉进一个坚硬的怀抱里,毫无防备的唇被压住,他毫不留情地在她的唇上反复蹂躏,火热的吻甚至不知足地蔓延到颈上,仿佛要把压抑的怒火全部倾泻出来似的疯狂。他的手扯开了她的衣领,她刚刚感到一丝凉意,立刻被他的唇舌覆盖吞噬。 默笙还来不及反应,就陷入这措手不及的意乱情迷中,暧昧的空气中浮动着丝丝酒气。酒气?他喝酒了! 默笙清醒了一点,气息不稳地叫道:“以琛!” 他的动作一滞,停住了,头还埋在她的颈窝里,急促地低喘着。 良久,才听到他喑哑的声音:“我输了。” 什么意思? “经过那么多年,我还是输给了你,一败涂地。” 为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这么悲哀。 “以琛,你在说什么?你喝醉了吗?”她不安地问。 沉默,然后他猛地推开她,漂亮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狼狈和恼怒,冷冷地清醒地说:“我不是喝醉了,我是疯了。” 他转身突然消失,如同他突然的出现,若不是唇上微微的刺痛,她会觉得这是一场荒谬的梦。 捡起地上的钥匙开门,进了门却在门口傻站着。要不是电话突然响起,她还不知道要站多久。 一拎起电话,就听到花仙子兴奋的声音:“阿笙,你那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默笙一时转不过弯来。 “快说说啊,那个郑医生有没有什么表示?他有没有约你下次见面?” “没有。” “怎么可能!”花仙子大叫起来,“他明明一副很满意的样子。” 人家大概是满意有人如此合作地听他“心脏病与爱情”的专题讲座吧。 “你呢?”默笙不跟她缠,直接问她。 “他约我明天看电影,嘿嘿嘿嘿……”恐怖的笑声从那边传来,“阿笙,从明天开始,我要装淑女!” |
第二章 转身 夕阳西下,彩霞满天。 何以琛站在十楼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奇怪自己怎么会有了欣赏夕阳的心情。 也许,因为她回来了。 美婷推开门,就看到何律师背对着她站在窗前,手里夹着烟,一身落寞的样子……落寞?美婷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了,这个词能用在从来都是自信沉着的何律师身上吗? 以琛听到开门声,转过身问:“什么事?” “哦。”美婷这才从自己的迷思中惊醒,快速地说,“何律师,红远公司的张副总来了。” “请他进来。”以琛收起杂乱的思绪,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瞥了一眼壁上的钟——五点,她还没来。 好不容易送走了张副总,以琛疲惫地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猛的一只巨掌拍下来,以琛无奈地睁开眼:“老袁。” 大学毕业后他拒绝了研究生保送,直接来到现在更名为“袁向何”的“袁向”律师事务所里工作,现在已经是合伙人之一。老袁和另一个合伙人向恒都是C大校友,向恒比他早一届,老袁则已毕业多年。 形象更接近劫匪的魁梧大汉悠闲地在他对面落座,嚣张地跷起二郎腿:“接下来准备干什么?” 以琛头也不抬地说:“加班。” “不会吧!”老袁怪叫,“今天是周末哎!” “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老袁重复他的话,摇摇头,“这的确像是冷血无情工作狂何以琛说的话。” 以琛眯起眼:“我倒不知道你修辞学学得这么好。” “NO、NO、NO。”老袁摇摇手指。“这是所有认识何以琛这个人的女性同胞们的共识。”他贼兮兮地凑过来,“以琛,我一直想问你,你到底是同性恋还是有隐疾?” 对这种无聊低级分子,理他就是神经病。美婷进来送上两杯咖啡,以琛叫住她问:“今天有没有一位赵小姐来过?” 美婷想了想摇头说:“没有。” 以琛“嗯”了一声表示知道,对美婷说:“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早点回家吧。” 美婷摇头说:“我不急的,何律师你什么时候走,要不要我帮你买点吃的来?” “不用,谢谢。” 美婷哦了一声,满脸失望地出去了。 老袁啧啧出声:“喂,美婷美女对你有意思哦,要不要来段办公室之恋?” “人家是正经的女孩子,你别胡说八道。”以琛警告他。 铁石心肠!老袁暗暗摇头,以琛对待女性的态度一向有礼周到,但从不逾越,这些年来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在“何以琛”这个名字下壮烈成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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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真的假的?” “阿笙,你的字能看吗?” “哈,我露了一手郑板桥的绝活,先把墨汁统统倒在宣纸上,再装模作样勾勾弄弄了半天,把那些美国人唬得一愣愣地叹为观止。不过说实话那几个字要不是我自己写的我绝对看不出是什么。” “你写了什么?” “尔乃蛮夷!” 扑嗤!有个同事喷茶。 一片哈哈声中,远远地有人叫:“阿笙,有人找你。” 默笙转头,被誉为花仙子——花痴仙子的小红八婆兮兮地跑来,“在会客室里,好英俊好冷漠好有味道的男人哦。而且一看就是那种事业有成的都市精英青年才俊哎,阿笙,你刚刚回国就泡上了这种好货色,真人不露相哦。” 花仙子的话能信猪都能在天上飞了,一般而言她的话要除以二,有时候还可以乘上负数。 不过默笙十分好奇,她才回国不认识什么人,谁会来找她? 绝没想到是他! 会客室里背对她立在落地窗前的英挺男子,竟然是何以琛。听到开门声,他回头,清冷的眸光射向她,淡淡的表情没有一点起伏。 花仙子总算没有夸张,他的确英俊不凡,气宇轩昂,剪裁合体的西装衬托出高大挺拔的身材,和以前一样的自信沉着,但又多了几分凌人的气势。 她完完全全地说不出话来。 而他神色镇定从容不迫地点头致意。“赵小姐。” 赵小姐? 默笙真的想笑,然而难度太高。“何……先生。” 远远地比了比椅子,默笙说:“请坐。” 她拿出茶叶,低头掩饰自己的神色,她无法像他那样无动于衷,只能藏起自己的激动,“你要喝点什么?” “谢谢,不用。”他的目光冷峻,“我说几句话就走。” “哦,你来找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他停顿五秒才开口:“萧筱。我是她的律师。” “有什么事吗?” 他口气透着寒意:“赵小姐三天前到鄙事务所时曾说会再度光临,却迟迟不见你来,我只好亲自过来拜访。” 默笙愕然,抬头迎上他灼灼的眸子。“你怎么知道……”她并没有留下名字,他怎么知道还皮夹的人是她? “赵小姐,我恰好有正常人的推理能力。”他嘲讽地说。 也许当律师的都有这种“正常人的推理能力”,默笙盯着墙壁:“我是去还皮夹,你既然已经拿到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何以琛眸光一闪。“除了还皮夹,你没有别的事?” 她还可以有什么事吗?默笙怔怔:“没有了。” “很好。”他眼中仿佛掠过一丝失望,移步到她面前,“可是我有事。” 他拿出那个黑色的皮夹放在她眼前:“这里面原来有一张照片,赵小姐知道下落吗?” 当然知道,默笙低头:“有吗?我没有注意。” “哦?皮夹里除了钱什么都没有,赵小姐如何知道皮夹是我的?” 默笙哑口无言。差点忘了他是律师,善于找出对方言辞上的一切漏洞,想骗他先得掂掂自己的斤两。 他欠身:“赵小姐可否把照片还给我?” 默笙突然觉得莫名其妙。他是什么意思?一边摆出一副“你是陌生人”的模样,一边却又讨要她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我,为什么要给你?” “赵小姐,我劝你不要和一个律师讨论物品的所有权问题。”以琛冷冷地说。 默笙气馁,这样的以琛她不熟悉而且无法应付。“照片不在这里。” “明天给我。” “明天我有……” “赵小姐!”何以琛打断她,“我想我们都不想和对方有太多的纠缠,何不早死早超生。” 早死早超生?默笙默然半晌:“你要那张照片干什么?” “谁知道呢。”以琛目光沉沉,“也许我想把它放在我身边,时时提醒我那段愚蠢的过去。” 愚蠢……是啊,多愚蠢!她居然会有所期待。 何以琛径自做出决定:“我明天会来取,你若没空,可以请别人转交。再见,赵小姐。” 他举步离开,手刚刚握上门把,听到身后的默笙低声说:“等等……明天,我会送过去。” “好。”以琛面无表情地回头,“谢谢你的合作,明天见。” 默笙怔怔的目送他高挺的背影离去。不是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们重逢会是什么样子,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居然连说一句“好久不见”的情分都没有了。 愚蠢的过去吗? 默笙站在卧室里的镜子前,审视镜子里面与她对视的女人。 如果一头短发变长扎成马尾,如果晒黑的皮肤变白皙一些,如果还能毫无顾忌地笑得灿灿烂烂……最重要的是,如果眼睛里减掉这七年多出来的沉郁,添满张扬的天真——那么,她就变成了初上大学刚认识何以琛的赵默笙。 “何以琛何以琛……” “何以琛何以琛……” 以琛是怎么被她缠上的她也不太清楚,以琛更是莫名其妙,反正那时候她就追着他跑。直到有一次他受不了了,板着脸问:“赵默笙,你为什么老是跟着我?” 换成现在的她大概会羞愧得无地自容吧!然而那时候的她是那么的不知羞,睁大眼睛问:“以琛,是你笨还是我笨,哎,你那么聪明,一定是我笨了,我怎么这么失败,追了半天人家都不知道我在干什么!” 犹记得以琛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后来他提到这件事,曾好笑又好气地说,他本来是想用质问的口气让她感到羞愧的,谁料到这世上居然有脸皮这么厚的小女子,反将了他一军。 所以当时法律系的高才生迟迟反应过来后,居然只能结结巴巴地说:“我不准备在大学里找女朋友。” 她那时候单纯得连借口都听不出,一鼓作气地问:“那我现在先排队,等你大学毕业了,可不可以有优先录取权?” 面对毫不讲章法的对手,口若悬河的最佳辩手顿失滔滔,抛下一句“有课”就落荒而逃。 她当然没有就此气馁,可在她想到更好的办法之前,居然听到学校有人在传:法律系的那个何以琛听说有女朋友了,叫什么赵默笙,名字挺拗口的。 她一听几乎是飞快地跑到自习教室找到以琛,急忙澄清:“谣言不是我传出去的,你要相信我。” 以琛从书中抬头,目光清明地说:“我知道。” 她傻傻地问:“你怎么知道?” 以琛神色自若地回答:“因为那是我传的。” 这回终于换她瞠目结舌,耳边是他在冷静地分析:“我考虑过了,如果三年后你注定是我女朋友,我何不提早行使我的权利。” 呵!那时候啊! 镜子里的人嘴角微微弯起,然而笑意还没到达眼底,已经收敛。 茫茫然走到阳台上,看那月朗星稀,明天应该是个好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