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人看世界：法国百年难破的“周日休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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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新闻晨报》8月1日刊发了法国国立人口研究中心访问学者陈婧的文章，探讨了法国商店“周日不营业”的来龙去脉。原文如下：

在法国，如果家里没了柴米油盐，又碰巧赶上周日，可能就要面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窘境，因为大部分超市和商店周日不营业。这条一直以来雷打不动的规矩，现在越来越成为一件关乎法国经济的大事，在经济危机下虽有松动的迹象，但还面临诸多争议。

早在1906年7月13日，法国就立法规定了劳动者休息的权利，即受雇者在工作6个劳动日之后，必须休息24个小时。因此，除了餐饮、住宿、医院、新闻、交通运输等法律规定的11个服务性行业可以采取换休或轮休的方式之外，周日违规营业的其他场所会面临高额罚款。选择周日作为休息天也并非偶然，一来这个天主教国家保持了去教堂做礼拜的传统，二来星期天也被认为是重要的家庭团聚日，天伦之乐不能被剥夺。即便是香榭丽舍大道这样繁华的主干道，在这一天也必须按照法令歇业，违者损失惨重。

但随着社会的变化，公众对商店周日照常营业的需求越来越高。在密特朗执政时期，英国维珍集团在香榭丽舍大道租下了超过5000平方米的两层楼门面，售卖书籍、光盘等，1993年，维珍集团决定破例在周日向消费者敞开大门，因为消费者有空闲的日子，恰恰是维珍书店的营业高峰。这个行为立刻招来每天高达50万法郎的巨额罚单，法国政府试图以此吓住维珍集团；然而维珍集团毫不退让：“就是被罚百万法郎，也不会屈服于法国荒谬的法律。 ”这场“斗争”让人们奔走相告，营业的首个星期天竟然吸引了50万消费者，书店从早晨忙到深夜10点。维珍集团靠支付巨额罚款才得以实现周日营业，而“禁商令”也一直在法国严苛地执行，因为特例一旦成为惯例，法律的威慑力也就消失无踪了。

2007年，萨科奇当选总统后也曾多次公开呼吁，试图允许人们在星期天工作，但始终无效。他相信，在失业率上升和经济衰退期间，7天营业制可以刺激消费，还能创造1.5万个工作机会。而且作为世界旅游大国的法国，每年接待的游客达8000多万人次，由于旅游区周日商店大门紧闭，游客无法正常购物，也导致不少人感到不解：法国商店为何要放弃赚钱的大好机会？直到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后，才有议员提出给周日“禁商令”松绑的议案。2009年法国修订了《劳动法》，放宽了对周日工作的规定，旅游区的商店可受额外照拂，维持正常营业。

但是，设定旅游区的条件非常严格，除了巴黎、马赛、里尔这些人口超过百万的大城市，其他地区都不在此列。想申请成为旅游区的市镇，需要在此前让劳资双方达成协议，才可以落实法令。员工还拥有权利决定是否愿意在周日上班，所以商店即便营业，也可能遇到无人上工的尴尬局面。

虽然争论从没有停止，普通民众的意见也充满分歧，但放松“禁商令”的呼声越来越高。对消费者进行的调查表明，60%的人希望星期天文化休闲场所可以正常开放，52%希望可以逛街买衣服，48%希望可以去超市购物。尤其在巴黎地区，希望周日营业的市民高达72%。

实际上，这些争论背后也折射出“星期天”的内涵在发生实质性的变化。调查显示，法国64%的人口虽然信仰天主教，但周日去教堂的人数只有4.5%，因此星期天是否工作已与宗教信仰无关。同时，离异造成单亲家庭数量上升，使星期天更像亲子日，父母必有一方需要照料孩子。那些愿意周日上班的人并非为了提高收入，而只是工作需要使然，更多的员工则担心周日工作会导致无法兼顾家庭。此外，在周日的消费场所中，法国人看重旅游、运动、电影院、博物馆、剧院这类文化场所，也标志着休闲娱乐型的都市文化比商业消费文化更加重要。看来，要在法国全面实现周日营业，归根到底还是取决于文化价值的取向和福利社会的再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