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張明行 于 2011-9-17 16:13 编辑
1995年,因在巴黎舉行國際學術研討會,與來自杭州予會的中國畫畫家孔仲起先生,義結父女之緣,轉眼已有16年。 期間多次到杭州探望,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2004年盛夏,隨巴黎的文化團體到中國訪問,另一次是2009年嚴冬,義父母邀我回家過春節。其他還有多次出差路過,例如訪上海世博會,隨法國藝術家去杭州美院開展覽等,也會登門探望。義父母每次都一定要我從旅館住到家裡,好好團聚。我們會交換彼此的工作成果,我把新出版的書呈送給義父,義父把他新出版的書畫冊送給我…… 吾旅居巴黎,異國異族,每逢佳節倍思親。因親生父母已辭世,而今得以分享家庭温暖,和義父高尚藝術之薰陶,又常有機會置身於祖國懷抱之中,為此經常感恩,倍覺慶幸!
2004那年,曾隨義父出門,去青田看石頭,因義父應邀要以青田石雕,裝點人民大會堂的浙江廳。我們在浙江省東部,自駕遊順道走了一遍,沿途見到的地方名字卻都不太陌生:溫州、樂清、永嘉、文成、青田、雁蕩山、温岭、石塘等地,這些名字之所以熟悉,是因為該地的鄉親,以家鄉的名字在巴黎成立了各個僑社。 僑領們大概想不到,平時在巴黎追着他們的身影採訪的小記者,居然跑到他們的老家來了。我心想,浙江是著名的僑鄉,地靈人傑,何以此地的人們愛鄉卻不戀土?從龍泉源頭,到錢塘江海口,幾天下來,耳濡目染,好奇地按下了二千多下快門,拍攝了大量的城鄉風光,收穫豐富。 2009年春節,隨義父到錢塘江上遊,富春江邊上的富陽市渡假,與弟妹門闔家團聚過大年。 記得在大年夜裡,一河兩岸竟不停地爆放了一日一夜的煙花炮竹,除夕之際,更是勁放似兩陣炮火交鋒一樣,感覺極為震撼,試問以如此財力物力人力,中國這頭雄獅如何還能沉睡得下去? 日間,我們分頭出發遊玩,大弟駕車帶我到市郊的龍門古鎮觀光,村道上滿是人手彻成的鵝卵石圖案,美侖美奐,大家一出門就做腳底按摩,保健養生,真是聰明省事。 與鎮中的鄉民親密接觸了一個上午,登堂入室,直感民風純樸,到處都是笑臉。相對富陽城市內的豪華酒店和大廣場、車水馬龍、綿遠長堤、亭臺樓閣、弘江遠水……半日中,腳下像跨越了一個世紀的時空之旅。 其餘時間,或在酒店看春晚電視節目,或到附近看廟會,隨意蹓躂。早晚又聚在一起吃飯喝酒喫瓜子閒話家常。不時會有當地的官員和藝友來拜年,義父在房中大桌子上放開了文房四寶,來客都帶着義父的墨寶歡天喜地地告辭。渡假時間一眨眼就過去。
回到杭州家裡後,義父即投入了月後他在北京中國美術館舉行「觀無涯」畫展的準備工作。義母與女助手,抓緊每一分鐘寫邀請函,聽說名單上有上千位嘉賓,有些還要親自撥電話查教地址,同時家中電話鈴聲不斷,有拜年的,也有為畫展的。
我人地生疏,插不上手幫忙,便取了義父見報的新聞報刊,和畫室中的藏書細看。 很高興看到有義父的知音說:「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孔仲起在中國山水畫界是大哥大的人物,今天畫展開幕式那麼多人來,人氣那麽旺,顯見孔老師是盡得人和,為人成功,這一點在和諧社會很重要。」 有杭州日報大字標題說「孔仲起從藝六十年畫展爆棚……摩肩接踵的人潮,幾乎要將壁上的作品淹沒。」 其中見有中國美術學院院長、中國美術家協會副主席 許江先生的一篇文章,被轉載了好幾次,當中有兩句話,引起了我的興趣:「杭州靈秀,秀在西湖;杭州清雄,雄在錢塘。一湖一江,將水的綿長和涵遠,化作杭人的腳步……而將這滔滔氣息凝於紙幅、寫成畫卷的,孔仲起先生當稱錢塘第一人。」 細觀義父在畫室大案上的廿尺長卷,雖仍未完成,但卻已感到潮氣撲面而來。義父每日都來畫一陣,看他調墨放筆,沾黃掂綠,胸有成竹。一管大毛筆在畫紙上來回推皺,筆頭已卷成熟蝦弓樣,仍推,不久,即見浪來了,霧亦成,果然是「物我交歡翰墨歌」,教我大開眼界,受益匪淺。
這春節那幾天,外面是零下六度的低温,卻擋不住我要尋訪義父足跡的決心。西湖、錢塘江、六和塔、虎跑泉,這些都是義父出門抬頭就見的眼底風光,要談山,當要曾經身在此山中。大年節前後,人人於家中團聚,不復平日遊人摩肩擦踵的盛況,竟為湖江兩地,平添了一份宓靜,讓我閒亭信步,追光逐影,獨享了壯麗山河之温柔。遊西湖濕地那天,嚴寒下竟不知不覺徒步獵影九個小時,創下了一個個人紀錄。
翌日即又於寒流中,勇登六和古塔頂樓眺望,迎頭江風凛冽,面對浩瀚煙波,心思坦蕩,不知怎地,頓覺自身猶如滄海一粟,俗念似全被拂淨,先前所讀之文中畫圖,在眼底豁然并茂。 想義父必定也曾在塔上窗前,和江河之畔經常凝神躅立,如此經年累月,壯景當前,怪不得「練就胸懷如滄海,常教腕底起波瀾。」(義父的紙鎮刻字)
義父的著名獲獎畫作「浙江潮」中,但見波瀾起處,似乘載了宇宙世間起伏無常的諸事萬物,觀之不盡,逐則無窮。又見有千鈞古塔,我自巋然不動,轟立在滔天潮水之中,似見藝術家對民族文化的不朽鍾情,又像是畫家在人生長河中,所感悟的一股堅貞不移的生命真元。
義父在當代中國畫壇上有「中國第一水」之譽,又有人頌稱之為「孔潮水」,是國寶級的大師,備受尊崇。怪不得在一同出遊時,所到之處,名門藝友、達官貴人,必有出迎。這是在結誼親之前,仍未曾得知之事。當時任由主辦單位介紹,只知孔仲起乃中華聖人孔子之第七十三代後人,系出名門,畫藝獨當一面。 想當年,義父母伉儷,應「歐洲華人學會」之邀,赴法國出席研討會(1995年),是屆我擔任公關之職,研討會上也爭取聽報告做筆記,遇上聽不懂的普通話名詞時,不禁抓耳撓腮,幸得坐於右側的義母好心,主動從旁指點。小休時,義母介紹我與義父認識,義父知我是巴黎人,說希望我可以帶他們於城中一遊。我正想得恩圖報,投其所好,每晚散會後,便駕車一同遊巴黎。 義父說,我之長相形神,竟與其侄女酷似,更添三分親厚。是屆會長見我們日夕相處,出入相隨,便乘人之美,在餞別宴上欽點了我們的誼親,當場在百多名海內外華人學者專家、使館參贊和僑界嘉賓之前,舉杯為證,我們當然歡喜隨緣。散會後,請義父母與隨行好友陳家泠先生(上海半島現代藝術中心始創藝術家之一)到家中小聚半月之後才回國。 闊別九年之後,2004年,在杭州義父家中再次相聚,始得見義父之真人真迹,原是足印生輝,教人景仰不已,只嫌相處日短,唯有把義父所贈畫冊,全數扛回巴黎細賞,不辭紙品沉重,皆為感染大師氣息。 義父近年來,不斷舉行環球專題巡迴大展,海內外獲得知音無數,媒體紛紛登門專訪。然義父樂山樂水樂天之本色,卻與當年無異,般若之心如常,一臉佛相,家中秉持一片温潤融祥,義母慈愛勤勞,佳兒佳婿,互相關愛照顧,處之如沐春風。
面對義父之作品畫圖,感受大千世界,猶感藝術家筆下乾坤,早已鑄就一片宏觀國際,胸懷四海,文化千秋。 義父的畫室題名為「尊受居」,「尊受」寓於禪理,義父說,此乃尊重生活感受者,識緣名色,名色緣識也。 錢江潮上,觀之無涯,情因物顯,真意所繫,得心應手,又豈止是一片江潮了得。格物致知,得道多助,持之有恆,放之四海而皆準也。 願天下方家緣情寄志,千祥雲集,福至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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