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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西班牙张甲林专栏:北京来的女高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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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5 13:04:4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早就听说巴塞罗那有一位北京来的女高音,据说文革期间她是著名的京剧样板戏《红灯记》上海某京剧团,扮演过李铁梅的演员,这是在当时红遍中国大江南北的主儿。      
向导康先生一边引导我穿过巴塞的大街小巷,一边低声地告诉我:“李铁梅在Pedro大街开了一家叫中国花园的音乐饭店。
当时我在马德里开了一家名叫“张家花园"的中国餐厅。其装修不比皇家园林,也是绿树成荫,百花竞艳。联想到我们要访问的主人艺术家的身份,和中国花园如此大气的店名,我真的无法想象中国花园饭店的辉煌。
   康先生引我进入了一条狭窄的只能通一辆车的胡同,胡同两边却是中世纪欧式的低层建筑。虽说米黄色的建筑,在时代的风雨侵蚀下已经斑驳陆离,然那厚重的大门依稀地告诉着当年这条街的辉煌。

   “到了”康先生指着一个大门低声地说。
大门的上方向外伸出了一条半米长二十公分宽的木条,木条用白色的绸缎包裹着,却露出血红的四个字“中国花园”。我正在茫然,大门里边却传出了银铃般的叫声“呀呀呀,贵客来了,我早等着你们呢!”
两寸厚的钉着铜环的大门吱吱嘎嘎地费力地开了,门缝中闪出一位女子。该女子40模样,中等身材,穿一身枣红色的连衣裙,却在大开的衣领间挂了一条安达卢西亚产的花的纱质围巾。我正在这张依旧好看的面庞上寻找过去李铁梅的模样,这女子却一把抓住我的手使劲地摇晃着,两只眼睛像喷火般的热烈。她连拖带搡地让我跨过了一尺多高的木门坎,中国花园餐厅尽收眼底。
实际上这是一个古老的三层公寓的底楼,三十来平方的客厅,摆着四张餐桌,虽显拥挤,但格局不时透露出她歌唱家的身份。女主人自我介绍说自己是李某某后,然后哈哈一笑“你就叫我李小姐好了,全巴塞罗那都这样叫我!”说完,她把我拉到一架很陈旧的钢琴旁边,如数家珍地说:“别看它破,这可是18世纪意大利的老古董,音色极好,我全靠它赚钱呢。”说罢,右手在键盘上一划,大厅里响起了悦耳的琴声。
我困惑地问:“李小姐,那花园……”她却一瞪眼珠子,嚷道:“我就知道你要问,像所有来的人一样。俗!”她指着门外四五平方的天井,天井四壁的下端长满了暗绿色的藓苔,靠墙稀稀拉拉种了一些花儿,倒是天井中间有一尊用白石头雕出来的一米高的柱子,柱子上摆着一盆鲜艳的郁金花。“哦,这就是李小姐的中国花园了”我想。
突然从旁边厨房里走出一个30模样的小伙子,腰间围了一条淡蓝色的围腰,手上拎着一只黄澄澄的烤鸭,喊道:“李小姐,鸭子烤好了。”李小姐接过烤鸭,凑到我的鼻子边说:“闻闻,香吗?”然后嫣然一笑,倒显有几分的羞涩,对我说:“不好意思,虽然我们有约在先,但黄河饭店老板打电话让我帮他烤一只烤鸭,现在正是上客时,我要送过去。”说罢,也不等我们的反映拉着我们往外走。
一路上我问她:“那你的生意谁照顾?”
她哈哈一笑说:“还有一个厨子呢!来了客人他就是跑堂。不过我这里客人不多,来的人都会提前给我来电话。说是吃饭,其实都是来听我唱歌的。”
当她风风火火地把烤鸭交给了黄河饭店老板以后,顺手从餐桌上拿起一块抹布,揩拭着手上的油腻。冲我说:“久闻大名,今天本姑娘一定要好好招待你。你等一下,我去开车。”
约莫五六分钟,李小姐开着车来了,这是一辆破旧不堪的雷诺小轿车,你甚至可以联想起废旧汽车厂里被遗弃的车辆。我们坐在这辆车里,她轰轰隆隆地把我们拉到了奥林匹克海港。当车快到奥林匹克海港入口处,她看到三十米开外的地方有两个警察在检查车辆。她把车往路边一停,拉着我们就跑,并气喘吁吁地告诉我们:“这辆车已经八年没有交过保险了,如果被警察拦住,这补交的保险可以买八辆这样的车了。”我困惑地问:“这里是要被拖车的。”她又莞尔一笑“拖了我送他,不拖我捡着。”
巴塞罗那奥林匹克海港的虾王饭店的五家分店一字形地占据了三十多米的街面。一百多米开外的地中海港湾里停泊着无数形形色色的私家游艇。一只船身长一百公尺的高约五层楼的大型邮轮,在地中海的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彩。餐厅的跑堂是一个皮肤黝黑的秘鲁人。他耸动着黑漆般明亮的小胡子,用生硬的中文冲我们说道:“李小姐,这边请。”看来他们是老熟人了。在暖烘烘的地中海的阳光照射下,我们品尝着伊比利亚的棕色的火腿片,吃着橙色的海鲜饭,那鲜美的龙虾肉和Bele白葡萄香气混合在一起,实在是一种享受。

   饭后跑堂送过来账单,李小姐浑身一摸,惊叫起来“哎呀,我怎么没有带钱!”她一耸肩,一摊手,用眼神向我询问着怎么办?为了在一个漂亮的女人面前显示我绅士的风度,我迅速地抽出了visa卡,扔在账单上。
李小姐却一手按住了visa卡说:“别慌,让他们端三杯榛子酒来,这是赠送的。”当我端着浓稠的黄澄澄的榛子酒,闻着它香甜的气息时,李小姐却一扬头将一杯酒倒进了口中,接着一串甜蜜的流畅的圆润的歌声响了起来:“百灵鸟从蓝天飞过,我爱你中国,我爱你~中国……”

这甜蜜的嗓音,和饱含情感的歌声,混合着浓烈香甜的榛子酒的香气,在地中海上回旋,回旋,扩散~。。。。。。
突然一阵掌声和尖叫声把我从痴迷的享受中唤醒过来。花花绿绿的各种面值不等的欧元向餐桌上飘来,一眨眼桌上满是欧元的纸币和硬币。李小姐冲跑堂一笑“够了吗?”跑堂一看,呵呵一笑“够了,够了。”李小姐冲我一挥手“咱们走!”似乎还没尽兴地继续地唱着“我爱你中国……”
   我开始对这位李小姐产生了兴趣。她原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在实验歌剧院做过歌剧演员。一次偶然的机会来到了巴塞罗那,本意是想进西班牙的皇家音乐学院深造,但因为没有获得奖学金,最后在地铁通道里以唱歌为业。以后又听说在婚姻上受到了挫折。作为艺术家的她,要求很高,所以至今独身一人。
   第二次见到李小姐却是一次缘分。我因事业的发展来到举目无亲的巴塞罗那,便投到李小姐门下落脚。那时李小姐已经开了一家还像样的饭店,面积也有一百来平方。除了门面装修成了中餐的红黄相间的阁楼,大门口还装着朱红色的铁质的防护栏。
李小姐像对待所有人那样,对我也表现了极大的热情。她对我讲:“你来当大厨吧!”
我尴尬地回道:“李小姐,我不会啊。”
她说:“没关系,我这里是铁打的饭店,流水的厨师,凡是到巴塞罗那来发展没处呆的人,都跑我这来吃住。谁来谁就是大厨,找到工作后就离开,然后新来的人再顶上,不仅是帮了朋友的忙,每年都会给我省下不少工钱呢。”
我答道:“那就试试看吧”,我成了她饭店的大师傅。
那时饭店老板对员工的待遇是包吃包住,李小姐自然也给我安排了个住处。
驻地在一个离饭店不远的偏僻的昏暗的小胡同里,是一个公寓底层临街房。店铺有一百多平方米左右的面积,如果坐落在商业街上,应该是个不错的用途。但因为是在一条人流量很少的小巷,李小姐租下来前,一直被房主用作停车和仓库。
推开门进去,靠墙的两边用木板隔出了十平方米见方的小屋,一边五小间,十间房门上都挂着布帘子,布帘子原色是乳白色,因为时间长了没有洗,有些发黄,没精打采地坠在小屋门口。两排小房中间是一条两米宽的通道,白天黑夜都亮着日光灯,光线不错,但总是折射出惨白。
我们的动静惊动了布帘子后面得人,在半掀开的布帘子缝隙中,镶嵌着一张张笑脸,有男有女,大多十分年轻。这些人都十分热情地叫着:“李姐回来啦?”  
李姐习惯地扯开她那大嗓门应着:“累死啦,累死啦”。
走进去二十多米处倒是有一间房屋,房子约三十平米,房内靠窗是一张双人床,床上被子卷在一角,另另碎碎地扔着女人裤头内衣一类的用品,倒是那几本胡乱扔在床上的曲谱和歌本,告诉我这一定是李小姐的住处了。
我尝试着问:“你住在这里?”
“今天开始就让给你住啦!”她在言语中,飞快地把床上的杂物卷起来,一把塞进床帮上的抽屉里。
我好像还应该问点什么,李小姐撅起嘴唇,用食指压着,发出“瓷”的声音。
她压低嗓音神秘地对我说:“别大声,那些小木屋里住的都是没合法身份的人,他们在这里暂时落脚,吃住我全包,一天才收15欧元,我还要帮他们介绍工作,等发了工资后就来结账。”
“你不怕他们跑了?”
“林子大了啥子鸟都有,”李小姐叹了口气:“碰到这种人就认了贝,实际上每个月都会碰上三几个这种不拉屎的鸟。”
“那你是西班牙的雷锋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把雷锋扯了出来。
李小姐有些不好意思了:“别、别、别夸我,我哪里那末好?他们缴纳的住宿费,我除了付房东的租金外,一个月我还能有几百块的收入呢?”然后哈哈一笑,在原地转了个圈,猩红的裙子飞扬,像一朵猩红色的莲花。
“那你住哪里去?”我想起刚才想说没说的话。
“我住哪?那你就甭管啦”声音响而脆。
慢慢地我就知道了,几年来从这个小木屋里走出去的人,数以百来计算,分布在巴塞罗那大区。有在饭店打工的,有开起自己的饭店的,也有当起了大老板的。她也常常自豪地讲:“我没钱,但我走到哪里都冻不着、饿不着”。而且她无论到哪里去,身后总跟着几个蹭饭的主儿,她常常自嘲说自己是“丐帮帮主”。
这天我跟着帮主去蹭饭去了。这是坐落在商业圈的中型餐馆,当我们进餐厅时,150平方米的大厅里挤得满满的。见到我们来了,工作人员们打个招呼便去忙自己的了。而老板居然说了声:“来啦!!”便不见踪影。我被这种慢待搞得心情十分恶劣,一脸的不愉快被李小姐看了出来。她从酒吧台拿了瓶红酒塞到我手中,一噘嘴说:“去给那座斟酒去”。说吧撂下我,拿起菜单去给客人点菜去了。她就是这样忙来忙去,常常跑得满大汗,不知者常常把她叫成老板娘。一开始搞得真老板娘十分尴尬,慢慢地都习惯了。有客人向真老板娘打听事情,如果真老板娘手上忙,便会指着李小姐说:“去找老板娘。”
打烊后,饥肠辘辘的李小姐,总是不等打工仔们到齐,便吵着“饿死啦”拿起筷子便吃,而总是一盘鸡蛋炒饭就饱了。这时候是汗流浃背的工人们最快乐的时刻,他们一边吃饭一边敲着刀叉给李小姐伴奏。在记忆中,好像国内的中国人不少喜欢外国歌曲,而这些流浪者却总爱听李小姐唱“我爱你中国”,从独唱到合唱,从专业水平到跑腔走调,往往是唱得热泪满面。
李老板是可爱的,不幸的是我这个大师傅只在她那里干了三天,便自己炒了自己鱿鱼。
这天早上,她告诉我有朋友十一点多订餐,八九点就把我揪了起来,让我去按餐单备菜。当我气喘吁吁地拎着购买的食材跑到饭店门口时,正好是11点。  
饭店铁门前有五六个西班牙客人,李小姐好像十分着急地在自己身上的口袋里翻腾着,见到我来了便老远地大声喊道:“快来快来,我没钥匙了!”说罢,她就爬上铁门翻了进去,也让我翻了进去,然后指挥着我,从铁门上面递出几张桌椅直接摆在门口人行道上。菜抄好后,把装满菜肴的盘子,从铁门下边和地面之间的缝隙中递出去摆上了餐桌。“这恐怕不好吧!”我向李小姐建议着。
“没事没事,这是我的朋友,等会唱个歌给他们听就行了”李小姐哈哈笑着说。
客人来了,李小姐赶快迎了上去,分别和两个叫安东尼和马罗罗的蓝眼睛小伙子拥抱了一下,又和两个金发姑娘,做了个贴脸问候,便自嘲般地打着圆场:“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在室外用餐吧,”
欧洲人很习惯在室外街边就餐,但那是要经过地方政府批准的,对软硬件设施都有很讲究的要求的。
客人们无可奈何的坐在餐桌边,一个女孩当得知李小姐是歌唱家时,轻耸肩膀说:“她给我们准备了一个歌唱家的露天午餐”,用微笑和幽默表达了他们的不满。最后李小姐打了个五折给客人,又唱了两支歌欢天喜地地送走了客人。
李小姐欢天喜地地送走了客人,可是客人走后她怎么也再欢喜不起来。两个女孩子的投诉,把警察、卫生局都招来了,又是查居留又是查执照。李小姐被检查折腾了两三天,本来蛮好看的园脸,一下松弛了下坠成个长形脸;眼睛也不亮了,且常含一股子怨气。
     不知是何时兴起的规矩,只要饭店出点麻烦,饭店老板总是要拿员工说事。不是菜的味道变了;就是杯子没洗干净了,搞得个人人紧张兮兮的。
     她不以为门外就餐因犯规而被查,偏偏要怪我的菜味道不对。冲我嘟嘟囊囊了一天,还甩脸子给我看,第二天就带个人进了厨房这里摸摸哪里看看。
     我是当过老板的,也知道这就是要‘炒鱿鱼’的信号。当晚打烊后我对李小姐笑着说:“我找到饭店了,过两天就办理过户手续了,让我辞职吧。”
     李小姐宛然一笑:“没人赶你呢!”我感快陪着笑脸道:“那里那里,我知道我当不了你的好工人,可我能当好你的朋友呢!”
     李小姐感觉到我的话中带着刺,在我肩上猛击一掌大笑道:“说得对,我忘了你是当过老板的,好吧!当个好朋友。建议你留下来,你唱歌也是有些天赋的,我带带你,你将来准能和我同台演唱。但是你得受得了我嚷嚷。”
     “你冲我壤过吗?我怎么没感觉?”我装起傻来:“或许你的声音太好听了,我把你的叫嚷当成了一首歌......”
     我最终没留下来,也错过了成她的学生兼音乐搭档,我离开了这座城市,
等我再次到巴塞罗纳访问时,我已是70多岁的老人了。在15年内我没忘记这位李小姐,中间她给我写过一封信:
“荷塞,巴塞一别10年了,我们好像都62岁了吧,60那年我退休过起了老年人生活,说起来也笑死人,在欧洲打拼了30年,不少同伴都成了大富翁,而我依然是除了音乐外,什么都没有的无房无车无老公的三无女人。周围全是那些需要帮助的打工仔,和来来往往等待获取合法身份的人,用朋友们调侃的说法,我是‘丐帮帮主’,我觉得这个称呼很好,我爸当年闹农会时也是‘丐帮帮主’,我算是继承父业了。但是我有一个梦还没实现,我想组织一个‘乌兰牧骑’歌唱团,到欧洲各地去演出,不进剧院那种,专们到街头巷尾去,让欧洲人都能听见我们中国的音乐。听说你这些年赚了大钱,能否支援我一台大旅行车。李”
收到信时我也刚62岁,还管理着一个庞大的企业集团,也许这些年离文艺青年越来越遥远,已过了对艺术痴迷的年龄,或者经商使我极度的商业化了,我不仅没给李小姐送车,居然连封信也没有回,渐渐把这件事忘掉了,而这位从北京来的女高音的形象也逐渐模糊起来,毕竟十多年了。
去年春节巴塞罗那社团联合办传统的中国庙会,据说内容策划得十分精彩,超过历史上任何一届庙会,朋友们一定要我去看看,于是我在庙会前几天赶到了巴塞罗纳。
回到巴塞罗纳,一定要去‘德拉伐格’华人服装批发大街去看看,因为我是1990年在那里开了首家服装批发商店,到1995年我更换行业离开时,华人批发商已在该地区形成了气候。这个位于市中心的本土商家的服装批发中心,几乎全让位与华人了。而华人通过二十多年的打拼,以‘德拉伐格’大街为中心,把方园两公里的欧陆建筑物,都变成了自己的商业地盘。
如今我沿街走了三个多小时,全都是年轻、时髦、自信、充满朝气陌生面孔。内心确有了几分有些隔世的恍惚凄凉。

我进了一个酒吧要了杯咖啡,便和90后的老板聊起来。我打听了好多老人,他们都说认识,不过几乎都把生意交给了第二代回中国养老去了。倒是一个漂亮的女孩接过话茬了:“爷爷,我懂了。你要问的是那些在西班牙移民30年以上的老人哦!”女孩略有沉思却又道来:“那么好像只有个姓李的老奶奶,不知道你老认识不?”
我默默地点点头。
女孩有些兴奋了:“我和她不熟悉,不过没关系,大家都知道她。听我爷爷说那时候都叫他李小姐,到我爸妈的时候大家都喊他李阿姨,而我们都叫她李奶奶了”。
在女孩的帮助下,我见到了她的爷爷,原来竟然是当年带我拜访李小姐的康先生。老哥两一见面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他把我带到酒吧里,要女儿女婿备了几碟小菜,老哥俩便一边喝一边聊了起来。自然就谈起了李小姐。
“这个李小姐呀是个奇人呢!”老康抿口酒,咋咋嘴说道:“你没赞助她买车的事我也听说了,我们商人嘛和艺术家总是不一样的嘛!我们想来欧洲就是赚钱”老康丢一颗酸橄榄在口里嚼着:“论聪明智慧人家李小姐肯定不比我们笨,可人家就不把精力用在赚钱上,在我们看来是瞎折腾,她可乐在其中呢!后来她终于搞到一不大轿车,又从旅欧华人中招募了10来个志同道合者,拉起了旅欧华人‘乌兰牧骑’演出队。真不容易呢!她们几乎跑遍了申根国家。你也知道李小姐过去在西班牙是走遍全国不挨饿,有人管吃管住,后来是走遍全欧都有人管吃管住。大家都喜欢她,喜欢她的‘乌兰牧骑’演出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坚持不到一年就散了......”
“是哦,在欧洲一个不盈利的团体自然是坚持不下去的。”我感概的说:“那后来呢?”
“后来我也不太清楚了。”老康答道:“倒听说她买了一个很小的房子,总算有个窝了,后来退休了靠退休金过日子......”
“再后来呢?”
“再后来嘛!”老康眯缝着眼:“再后来只听我孙女说,李奶奶在网上发了个信息,说自己突然站不起来了,请求大家帮助......”
“好顽强的朋友,好执着的理想追求。”我心里对这位北京来的女高音充满了崇敬:“你还和她有联系吗”?我试探地问康。
老康轻轻地摇摇头。

巴塞罗纳市的春节庙会,搭建在哥伦布广场边海滨大道的一则。这是个典型的欧陆风格建筑群,广场中心是被四支巨大的铜狮看护着的哥伦布雕像,伟岸的身影高耸入亮晶晶的蓝空,他的右手指向地中海无边无际向天际滚动而去的蔚蓝,激发人们对这位伟大的探险者,破水远航时宏大场景地联想。
被道路隔开的广场四周,则是一栋栋造型精美三层或四层的建筑物,房屋上美奂美轮的雕塑,使你感觉进入了一座中世纪宗教文化的博物馆。
港湾内停泊着数以千计的私家游艇,密密麻麻的桅杆,拥挤着向兰天伸去,像春天争先恐后拔节的春笋。两艘巨大的客轮,镶嵌在天幕之中,仿佛是建筑在海底的摩天大楼。广场的另一则,则是“朗巴拉”大街,本意是河道的意思,山上的流水从这里流向大海。现在的“朗巴拉”大街是一条步行街,由于这里浓缩了巴塞罗纳文化的精髓,又是城市最繁华的经济圈,所以有着,不到“朗巴拉”就等于没到过巴塞罗纳的说法。
当地市政府在这里规划出一块土地,供华人每年春节庙会临时使用,是用心良苦的。他们想用浓缩着中国文化的庙会,彰显巴塞罗纳对多种民族文化的接纳,以吸引更多的游客。
今年的庙会,以其特殊的魅力,深深吸引了这个城市的百姓。本土居民,华人华侨,欧美游客川流不息。庙会中的民间玩具种类繁多,空竹、扑扑登、走马灯、鬃人、吹糖人、画糖人、塑糖人、面塑、九连环、拨浪鼓。制作精巧,件件都称得上是手工艺品。
套圈、摇彩、打枪等杂玩,更是吸引着各种肤色的小朋友
商贸交易已变成庙会的主要活动,购买吉祥物,品尝各种风味小吃,是许多逛庙会的人必不可少的活动内容。那硕大的风车、三尺长的糖葫芦、精巧的面人,伴随着一声高似一声的吆喝声。舞龙、摔跤、踩高跷、秧歌扭、表演到精彩处,掌声不断,人声鼎沸。
一些人老外还即兴加入到表演的行列,随锣鼓声而舞,随器乐声而歌,好不开心。
在庙会的东则,是搭建的临时舞台。庙会的组织者们,精心组织了由华人华侨自编自演的节目在这里演出,由于贴近华人的生活,时常爆发出笑声和掌声。当一群身着民族服装的小朋友跳完了庆丰收的舞蹈后,节目主持人用手势平息了热烈地掌声后,便大声地宣布:“亲爱的朋友们,在这里我要告诉一个好消息,”他像所有节目主持人那样,故意的停顿下来。观众们骚动起来,向台上喊到:“别卖关子啦,啥好消息呢?”
“著名的旅西女高音李雪来到我们的现场,为我们新年献上一支歌,大家鼓掌。”
在热烈地掌声中,观众爆发出喊声:“李小姐,李阿姨,李婆婆,李奶奶.....”在这不同称呼中,我被感动了。我知道她是这个城市,三代华人共同的朋友。
李雪居然在两个女孩的搀扶下缓缓地进场了,节目主持人一直跟在她身边。
李雪突然轻轻地推开两个女孩,一挺胸独立站在舞台的黄金分割点上,这是老舞台演员的习惯。
她显然苍老了,人瘦了许多,穿一件红、黑、白花纹交织的连衣裙,显得身材更加高挑;圆圆的两腮有些塌陷,失去既往的丰润,倒更显得清癯精神;一缕白发被风吹起在额前飘荡,闪出一对大而有些浑浊的眼。
我们这一代人,改革开放后第一批闯荡世界的人,一晃就是七十多的老人了。在我们中间,出了不少腰缠万贯的亿万富豪;出了一些满头光环的政客。但李小姐依然是唱歌给大家听的李小姐;依然是流浪者的‘丐帮帮主’。
李雪挺拔的站在舞台上,对伴奏的钢琴师发出了信号,她那有些浑浊的眼突然明亮起来,伴随着钢琴奏出的旋律,她那优美的嗓音飞旋起来:

百灵鸟从蓝天飞过
我爱你中国
我爱你中国我爱你中国
我爱你春天蓬勃的秧苗
我爱你秋日金黄的硕果
我爱你青松气质
我爱你红梅品格
我爱你家乡的甜蔗
好像乳汁滋润着我的心窝
我爱你中国我爱你中国
我要把最美的歌儿献给你
我的母亲我的祖国
我的眼睛湿润了。。。。。。。。。。

2011年5月3日截稿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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