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树下梦故乡
董家岐
深秋季节,各种各样的树叶都在变化着颜色,放眼望去,紫红色、红棕色、棕黄色、黄绿色、黄色和绿色交相辉映,织成了一幅美不胜收的秋色图景,令人心旷神怡。我常常在窗前观赏这大自然的美丽风光,沉醉于遐想之中。
时空如梦,瞬间我到法国已逾15年,一直居住在“欧洲议会”所在地、法国东部名城斯特拉斯堡。这座古老而现代化的城市非常优美、宁静,迷人的莱茵河就在东边从南向北静静地流过,隔岸是德国边境幽雅的小城凯尔,远处西有法国的孚日山、东有德国的黑森林,是自己安度晚年的好地方。居住区的环境十分舒适,前边是交通方便的“环岛广场”,后边有面积很大的“城堡公园”,我和家人常常去散步,呼吸树林中的新鲜空气。可谁能会想到,在这远离故土的国度,在我安居的地方,在“环岛广场”和“城堡公园”,生长着数十棵银杏树,使我喜不自禁,时常在银杏树下联想翩翩,回想到梦一般美好的童年,思念起上海浦东那可爱的故乡,因为我童年时代在浦东三林和梅园就认知了银杏树,并从小品尝过银杏树那新鲜果实的可口美味。
眼前40多棵银杏树中,大部分环绕在“环岛广场”,少数散播在“城堡公园”。平日里,当我走过或散步时,总喜欢抬头看看这些可爱的银杏树。夏天,银杏树扇子形状的绿叶非常茂盛,象法国梧桐树那样,是遮阳凉快的好去处。秋天,树枝上的果实慢慢成熟,颜色由绿变黄,成熟后呈棕黄色,并自然掉落。每当秋风扫落叶时,或者刮起西北风,会是满地白果,因此深秋和初冬是白果丰收的季节。
一般地说,法国人不象我们中国人,既能将白果入中药,亦可作美食营养品做点心或菜肴,他们不知道如何吃白果,因而不会去收集银杏树的果实,只会任意踩踏,最后把踩烂的白果同枯黄的树叶一起当成垃圾清除。这里也有一些中国人以及韩国人、越南人,虽然知道白果的好处,但他们通常接受不了成熟果实外皮的那种难闻异味以及去皮清洗的麻烦过程,也不会去收集银杏树的果实了。
不过对我来说,倒是有另一番情趣。首先我不讨厌对健康无害的银杏树果皮的异味;其次从收集果实、去皮、反复清洗、凉干到获得洁白的果子,我把整个过程当作轻松的体力活动,对身体健康有益处;第三则是能够获得丰收的喜悦,每年我一般收获十余公斤白果已足,自己留一点,主要是送给朋友们赏鲜,分享我劳动的成果,因为新採的白果特别可口鲜糯,完全不同于商店出售的那种干品白果;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即在于能使我梦回童年和故乡,享受到精神上的安慰和快乐。记得小时候,在浦东老家梅园和就读的三林小学,都见有高高的银杏树,小学校里有一棵特别高大,方圆几十里都能看见,果实也特别多,每年深秋开始,我常常拾一把白果回家,放在灼热的灶灰里煨熟,吃得有味,其乐无穷。当然大人们已经告诉我,白果不可多吃,每天应有限量。这样的情景已经过去了五、六十年,但我仍然记忆犹新。
然而,上海解放前夕,国民党为了搞什么“上海保卫战”,四郊修筑大批碉堡和工事防线,一、二丈宽和深的壕沟里需要插下无数尖尖的木桩,故大肆砍伐林木,家乡的树木包括银杏树和各种果树,几乎被砍光了。结果,这道防线并没有救得了蒋家王朝,装备精良的主力“青年军”数万人马,兵败如山倒,一夜之间投降了。解放那年我小学毕业,离开了梅园,随后初中毕业离开三林、中专毕业离开上海;大学毕业后在中国工作了30多年,我把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献给了祖国。自离开梅园起的40余年间,我再也没有吃到过新鲜的白果,连干品白果依稀记得吃不了几次。因此到法国后,在斯特拉斯堡城区能见到这么多的银杏树,并重新品尝到可口美味的新鲜白果,怎么能不欣喜和惊奇、怎么能不回想起那梦一般的往事呢!
如今,人类社会已经进入了二十一世纪,中国的改革开放,改变了祖国的命运,给故乡带来了大发展的机遇。上海从此告别了沉睡的年代,重新回到国际性大都会的行列,令世界瞩目。“上海浦东”已成为上海现代化进程的特殊标志,三林将与2010年世博会毗邻,黄浦江上游联合外环线的徐浦大桥东引桥,刚好从老家的梅园通过。故乡的一切繁荣进步,都是我梦寐以求的希望。不管我置身何处,在我的心中,故乡梅园、三林、浦东、上海的过去、现在和将来,都是银杏树下最美丽的梦,永远伴随着自己多彩的人生。
(发表于“巴黎中华文学”2004(17/1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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